第三十七章：揮別周郎
“顧曲周郎”，這是後人口中傳頌，江東的棟樑美周郎--周瑜--的事蹟。相傳周瑜除了擁有俊美的容顏與絕世的智謀之外，還精擅音律，一曲有誤，儘管周瑜酒醉，依然仍夠聽出來，而回顧指點。因此，世人便稱“曲有誤、周郎顧”。周瑜是廬江人，家世不凡，其父曾為洛陽令。孫堅興義兵討董卓，把家眷留在舒，孫策與周瑜同年，兩人很談的來，周瑜曾登堂拜孫母，兩人結為義兄弟。
後來孫堅死，孫策與周瑜都為袁術部從，兩人見袁術不能成事，先後離去，在江東建立了基業。周瑜智謀無雙，用兵治政都很出色，成為孫氏之棟樑，在與劉表、呂布、曹操等群雄周旋絲毫不落下風。孫策死後，周瑜曾為顧命大臣，掌握大權。建安十四年冬，孫權參加了龐統的三路圍攻大計，以周瑜為元帥，興兵十萬攻合肥，苦戰月餘，終於在呂布的大將張遼的堅守下敗退，周瑜在此戰中負傷，臥病在床已然有兩個月了。經過靜心調養，總算是稍有起色。
周瑜的妻子小喬帶著兩個兒子與一個女兒圍繞在他身旁，一家和樂融融。這是長年忙碌於國事、征戰中，難得的天倫之樂。自周瑜病倒後，江東的軍務大事都交給僅次於他的智將魯肅代為掌管，努力的恢復在合肥之戰所折傷的元氣。周瑜的長子周循，雖然年幼，但聰穎，頗有父親之風；而次子周胤與幼女是雙胞胎，尚年幼。不過他們一家三個孩子都繼承了父母的美貌，令人稱羨。
來春後的某日，甘寧與陸議聽聞周瑜的病已經好轉，特別來探望。敘禮畢，三人就在臥房談話，躺在病榻上的周瑜臉色還是稍嫌蒼白，但身為主人的他，還是露出一慣的笑容迎接兩名訪客。
「見都督病情終於好轉，我等二人可以放心了。」甘寧道。
「讓兩位擔心了。」周瑜笑道。
「只要等都督之病痊癒，就馬上出兵，報去年兵敗之仇！」甘寧激昂的說道，引來陸議緊張的注視。
周瑜坐起身，看著窗外，徐徐的道：「呂布跟益州的戰事分出勝負了？」
「說到這個…呸！」甘寧啐了一口，無視於陸議的表情，直言道：「益州兵也輸了…我就不相信世上沒人能打敗呂布！」
「……詳細道來。」
陸議知道甘寧說話直爽，怕他又多說些什麼，連忙趁機插口：「今年年初，匈奴王呼廚泉入貢，跟呂布結盟，一同對付與益州聯手的羌、氏二族。三月，呂布兵分兩路，讓他的妻子貂蟬率領主力在新平迎戰益州、西涼與羌的聯軍，大勝。之後冀城、隴右諸郡都在韋端之子韋康與楊阜的號召下反叛劉敏；加上呂布率徐庶、徐晃、張飛攻陷上庸、新城，困益州將領法正於魏興，益州兵只有退師回祁山。後來貂蟬率軍去祁山，跟劉敏約定罷兵，益州兵全部退回漢中了。」
誠如陸議所言，圍困魏興的呂布得知妻子與劉敏那口頭上的和談後，馬上解圍回洛陽。對於前往救援的嚴顏來說，可以避免跟這位武勇天下無雙的猛將交手，也算是鬆了口氣。經過將近半年的激戰後，呂布成功的抵擋住了益州、江東的進攻，並真正的征服了隴右諸郡。為了統治新征服之地，還有徹底消除自漢末以來各州擁兵自重的情形，諸葛亮撤銷了州牧的官位，恢復刺史之職。然後將涼州分為二，以西都長安為州治，劃為雍州，加張魯為刺史；之後再將選武威為涼州州治，以韋康為刺史。至於楊阜，則因功封為關內侯，辟入朝為官。
「哈哈哈哈……三路征伐的大計…哈哈哈哈，鳳雛龐統…咳咳……」周瑜忽然大笑起來，接著就是劇烈的咳嗽。
陸議跟甘寧驚愕的看著周瑜，只見他用手掩著嘴猛咳，忽然吐了口血，盡灑在床沿上。
「都……都督！！！」陸議跟甘寧兩個人一齊跳了起來，甘寧連忙上前扶住周瑜，而陸議則飛奔出去大喊快請大夫。
過了一些會兒，小喬與大夫先後趕到，大夫連忙替周瑜診治，而小喬則在旁埋怨陸議與甘寧。
「瑾瑜，這不干他們的事……」周瑜緩緩的道。
小喬靠過去，心裡一急，淚水就從臉上滑落，又氣又急的道：「你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如今又這樣…要是你有三長兩短…我…我……」
「天意如此，又能如何？」周瑜反而爽朗的一笑：「王氣不在江東啊！」
陸議與甘寧對望一眼。
周瑜斥退了大夫，然後請小喬與甘寧都先離去，獨留陸議一人。
「伯言，這些時候若是無事，你同主公請幾天閒暇之日，搬到我府上來住。」
「喔…是！」雖然不明白周瑜之意，但陸議還是答應了。
陸議將這件事情跟孫權報告後，孫權憂心重重的親自去探望，並准許了陸議可將所有事情先擺一旁，留在周瑜府上，算是替他照顧這位重臣。陸議搬進周瑜府內後的第一夜，兩人在星空下靜聽小喬彈奏音樂。一曲畢，周瑜走出他們所在的涼亭，看著天空，陸議跟著走到他身旁。
「你知道那顆是誰的將星嗎？」周瑜指著一顆不算十分明亮的星星。
「慚愧，我不曾學過天文星象……」
「那是當今天子的將星！在他身旁閃耀的那顆星，就是漢大將軍呂布！」周瑜把手一劃，指著沿繞周圍眾星：「其餘的都是呂布的部將…還有諸葛亮的將星。看吧！那就是天運！那就是王氣！掩蓋了其餘星星的光輝，佔住天空！」
「公瑾大人……」
周瑜打斷他的話，反問道：「伯言，你也該成親了吧？」
「呃！？怎麼會突然……」陸議一臉錯愕。
只見周瑜轉身請妻子先回屋內，然後繼續說道：「我觀整個江東的後生才俊，就只有你最出色…伯言，我想把孫氏的命運交在你手上！」
陸議大驚道：「公瑾大人您何出此言？伯言年輕識淺，豈能擔當大任？」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謙遜！」周瑜嘆了口氣，說道：「若非如此，你除了比諸葛亮晚認識小香之外，沒有一樣輸給他，但偏偏小香卻沒選你。」
陸議默然。
「我幫你改個名字吧，從今以後，你就叫遜，陸遜陸伯言，如何？」
「陸遜…陸遜……」陸議楞楞的笑了。
隔日，周瑜親自去見孫權，把他替陸議改名的事情告知，孫權聽完一笑，並將此事公佈給所有人知道，至此，陸議改名為陸遜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周瑜替陸遜向孫權提親，希望孫權把過世的孫策的女兒許配給陸遜。這門親事一提出來，不只是當事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連孫權、大喬、吳老夫人等都感到錯愕。因為孫策的女兒才不過十歲，雖然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但對陸遜來說年紀未免也太小了。
「伯言是出色的人才，把伯符大人的千金配給伯言，是相當的門當戶對。儘管年紀上是有差距，但可以暫且把婚約擬下，等待成年之後再完婚。」周瑜主張。
雖然不是很明白周瑜的用意，但是孫權、吳老夫人跟大喬都答應下來。選擇了個好日子，就這樣替陸遜訂下了婚約。
過了幾日，周瑜帶著陸遜從蕪湖出發，搭乘小船沿著長江西行。這趟旅行本來是被小喬強烈反對跟阻止的，因為周瑜的身體還沒有痊癒，就這樣四處奔波未免太勉強。但是周瑜卻不顧一切的堅持，小喬也只有無可奈何的以自己也隨行的條件，允許丈夫出發了。首先來到濡須口，這個地方是江東北上的最前線，由已經晉升為江東大將的呂蒙最先提出構築水軍船塢的計劃，之後與合肥成為南北對峙的兩大要塞。自合肥新城大戰敗北後，原本鎮守此處的呂蒙被調任皖城，濡須口則由暫代周瑜之職的魯肅肩負起守護的重責大任。
看著濡須口上，江東的戰船整齊而有秩序的活動，周瑜昂然道：「江東水軍冠天下，劃長江鼎足而立，是輕而易舉的。」
「是的。」
「但是，我江東孫氏一門從來不曾如此窩囊！光割據一方是不夠的，我們要征服中原。」周瑜指著北方道：「去年之戰，雖然我軍敗退，但是諸葛亮的合肥新城也讓我們破壞一空。伯言，記住，絕對不能再讓諸葛亮、張遼重修城池。只要他們一動，就發兵騷擾。」
「我明白。」
「如今皖城在我軍之手，廣陵又非易守之地，呂布要抵擋我軍，只有合肥。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們重建新城，反而還要掌握時機，奪回此處，攻陷壽春，那麼洛陽就指日可待！」
這是從孫策時代就一直貫徹的計劃，然而卻在當初被諸葛亮巧計奪回合肥後，失去了實行的可能性。
離開了濡須口，一行人繼續沿江而下，來到柴桑口，鎮守此處的是江東猛將甘寧。自太史慈戰死後，甘寧就被軍民認為唯一可以跟呂布及手下大將匹敵的人了。從柴桑往西，就是曹操的領土，荊南四郡。雖然目前孫權跟曹操仍然保持的同盟的關係，但由於之前三路征伐曹操並沒有配合行動，而且他單獨與呂布有和約，這些嫌隙讓兩家變的外親內疏，互相猜忌。尤其是兩家的南方，也就是交州之地，控制那裡的士氏一族發生變亂，分裂成親曹與親孫兩派，各自劃分勢力。而曹操也毫不客氣地表露出想要併吞交州的野心，在安定荊南後，開始把兵力南調，引發孫權的戒心，不甘示弱的孫權也派遣了重臣步騭、大將朱治領兵南下。
指著西方，周瑜道：「你還記得亂世之奸雄曹操與他的謀世司馬懿如何暗中擺了我們一道吧？」
當年呂布新得諸葛亮，分兵三路征討淮南，以雪前恥。困守壽春的曹操在不曾預先通知江東的情況下，放棄了淮南，率軍入荊州，導致九江、壽春等郡就這樣白白的落入呂布手中，也使江東軍從主動轉入被動的不利情勢。一想到這裡，陸遜就有氣。
「三路征伐，曹操居然還跟呂布私下和議，讓他可以調動荊州的兵力去支援他處，真是可恨！」
周瑜笑道：「老謀深算的曹操，雖然跟呂布也是有深仇大恨，但是只要呂布還在，他就還有周旋於江東與益州的餘地。呂布一敗，領地他必然無分，勢力最弱，只能任我等宰割。這就是曹操不出兵的理由。」
「曹操難道不想奪取天下了嗎？」
「想，但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希望維持四國鼎立之局，然後等待是否有何良機了。」周瑜收斂起笑容，嚴肅的道：「曹操必然會去與我爭奪交州。此處雖然地勢偏遠，但近年來也逐漸發展，不容忽視，不可輕讓給曹操！」
「這是當然的。」
「不過曹操眼下還不敢動，只要我還在的一日……」周瑜冷笑：「只要我死，他料魯肅要守濡須口應付張遼，江東無人能敵，必派司馬懿去爭交州。伯言，這就是你的良機，驕敵軍之心而敗之，必可一舉取交州。」
陸遜聽周瑜如此說，急道：「公瑾大人您的病一定會痊癒，請不要說這種話……」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周瑜長嘆：「幸好上天還多給了我這些時日，可以交代後事。」
「公瑾大人！！」陸遜淚流滿面。
一行人轉向北上，來到夏口。此郡屬於荊州，在劉表死後，呂布、曹操與江東瓜分此處時，被周瑜用計攻陷。夏口處於長江中流，地勢險要，控制著東西往來的交通，呂布因為失去此處，所以一直無法從荊州沿水路東征。如今鎮守此處的，是諸葛亮的兄長諸葛瑾。雖然他的弟弟是呂布的重臣，但諸葛瑾深深獲得孫權信任，因此仍能出任夏口太守的要職。
「雖然曹操狡詐，不可深信。但如今天下四分，我江東如欲征中原，仍須聯合荊州、益州三家合作，方有勝算。魯子敬雄才大略，在軍略之策上十分出色，但決機兩陣之間，用謀使計，卻遠不如你。所以伯言你要與子敬合作，若如此則江東必安泰。」周瑜與妻子共撫一曲後，看著江面上閃爍的耀眼陽光說道。
「子敬大人和藹可親，是個溫和的長者。」
周瑜微微一笑，說道：「的確。」說完，他又吹奏了一曲，然後命船家轉向，回秣陵。
誰知船行到蕪湖，周瑜忽然舊病復發，小喬與陸遜連忙送周瑜至丹陽驛館內養病。只見周瑜昏昏沉沉，病勢垂危，性命只在旦夕，陸遜連夜通報孫權。而見丈夫病危，小喬徹夜不眠的守在床邊，好不容易等到周瑜轉醒，她又是流淚，又是欣喜的拉著丈夫的手。
「瑾瑜……」
「公瑾，你沒事就好了……」
周瑜咳了幾聲，深深的呼了口氣，緩緩的道：「我想我也要辜負妳了…瑾瑜，妳與妳姊嫁給我與伯符，本想可廝守一生，不料，卻都要中道而別，希望妳別怨我。我死後，妳好好照顧三個孩子，把他們培養成才，再為江東效力。」
「不要！不要！我不准你死！」小喬大哭：「孩子是我們的，要我們一齊照顧他們！」
周瑜長嘆，輕輕的伸手摸小喬的秀髮，口中唱著當年新婚之夜，兩人一同合唱的小曲兒，小喬跟著合音。夫妻倆聲音悲切，門內外之人，包括陸遜在內，聽到無不跟著流淚。
「伯言…伯言你在外面嗎？」
陸遜連忙飛奔進來，拜於榻前道：「公瑾大人，您再撐著點，主公已經星夜趕來了。」
「我想我等不到那時候了……」周瑜示意陸遜靠近，他低聲的道：「我死後，你回我書房內，可在後面書卷上尋得書信一封…這是我給主公的。等得來日江東有難時拆閱，內有我之策，可解困惑。」
陸遜含淚答應。
周瑜長嘆幾聲，跟著又笑了起來：「孔明，我死後，天下復有何人能與你為敵？…哈哈……我知道，你不把龐統與司馬懿放在眼中的…我知道的…」由於周瑜的聲音低微，陸遜跟小喬只見他自個兒發笑，卻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公瑾大人……」陸遜輕喊，卻見周瑜緩緩閉上眼睛。「公瑾大人！！！」
建安十五年春四月十一日，人稱“美周郎”的奇才周瑜，在丹陽的驛館內與世長辭。當孫權趕到丹陽時，周瑜已死一日；孫權扶棺放聲大哭，陸遜將周瑜臨死前令小喬寫的書信交給孫權，裡面內容是說要孫權在他自己死後，重用魯肅與陸遜，代替自己的職位保護江東。
孫權泣道：「義兄有王佐之才，如今繼兄長之後棄我而去，該如何是好？既然義兄推薦魯肅、陸遜，我豈不從之？」當下傳令將周瑜靈柩送回吳，然後任命魯肅繼周瑜之職總督兵馬，加陸遜為偏將軍，輔佐魯肅。
當天夜裡，在洛陽的大宅內，諸葛亮與孫尚香夫妻倆人在涼亭裡看著星空，忽見一個巨大流星從東南方殞落，孫尚香驚訝的張著小嘴，說道：「哇！好大的流星！」
「嗯……」
見丈夫神色一變，整個人嚴肅起來，孫尚香怪問：「怎麼了？」
「小香，妳去準備行裝。」
「咦？你要去哪裡？又要出征了？」
「…周瑜死了。妳不打算回去奔喪？」諸葛亮緩緩的說道。
「什麼！？」孫尚香大驚，見丈夫的表情，心知他不是在說笑，當場淚流滿面。「為什麼？為什麼公瑾哥哥會……？」
諸葛亮默然不語，拿起慣用的羽扇，遙指天際，在心中道：「天下復有何人能與我為敵？」
次日，諸葛亮前往大將軍府與呂布辭行，他打算跟孫尚香去江東弔喪。初時，呂布感到相當的訝異，本想勸阻，但是看到孫尚香傷心的模樣，他就把話吞了回去，允許了兩人。諸葛亮向皇帝領了詔書，然後帶著孫尚香兩人前往江東了。
同時因為觀看天象而得知周瑜之死的，還有在長沙府邸內的司馬懿與妹妹司馬悠兩人。他們一如往常的看著星空，只見斗大流星劃過天際，司馬悠指著天空道：「將星殞落，周瑜死了。」
「是啊！終於去了一個心腹大患。」司馬懿看著年僅十一歲的妹妹。她的聰明才智讓人震驚，更令人害怕的是她的年紀。曹操原本是想讓司馬悠跟自己同樣智謀過人的兒子曹沖結成一對，但天妒奇才，曹沖在來到荊州後一年不到就過世了。所以曹操每次見到司馬悠，總會想起這個早夭的兒子。
隔日，司馬懿前往面見曹操，並將此事告知。
「如此，我們就可以出兵取交州了。」
「江東只有兩人足以與我們匹敵，那就是周瑜與魯肅。如今周瑜已死，魯肅鎮守濡須口不可輕離，不論是孫權親至，還是派遣部將來與我們爭交州，都不足為懼。」司馬懿笑道。
「嗯！只要奪取交州，就可以擁有更大的實力，不需要再擔心時時受制於江東與益州了。」
誠如曹操所言，而且北方呂布剛剛經過一連串的大戰，消耗的國力不允許繼續再戰，根本不用擔心呂布會趁虛來攻，可以放心全力南征了。這就是打從一開始，曹操拒絕加入龐統的三路征伐大計的真正原因。
「請放心把兵力南調吧！呂布剛剛經歷過大戰，根本不可能來攻。」
曹操從之，當下便招集了所有的部將，商議準備出征的事情。
回到江東這邊，在吳郡為周瑜舉辦隆重喪禮的孫權，穿著素服，靜靜的與兄嫂大喬、母親吳夫人以及周瑜的遺孀小喬與三個孩子站立在一起。從各地趕回來的諸將也都穿著素服，默默的上香致敬，喪禮在沉重的氣息下進行著。進行了四、五天之後，諸將大致上都回來參加過了，包括鎮守濡須口的魯肅還有江夏的諸葛瑾等人。於是孫權與小喬等人商議，打算把周瑜葬在孫策的身旁，以孫氏宗族之人的葬禮。雖然有人認為周瑜畢竟是臣下，這麼做未免逾越了身分，不過孫權卻力排眾議，堅持自己的主張。
此時，從濡須口那邊傳來了通報，說孫尚香帶著夫婿諸葛亮，兩人正沿江南下，趕來吳郡弔喪。孫權等人聽見，都是愕然；孫尚香趕回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諸葛亮也隨行就實在讓人猜不透了。幾日之後，兩人抵達吳郡，夫妻倆都穿著素服，孫尚香靠在靈前大哭，諸葛亮在朗聲頌唸祭文後，也跟著伏地哀泣。
一旁孫權見諸葛亮哭的真切，向來對他感到厭惡，尚未能諒解兄長與周瑜同意把孫尚香嫁給他，卻依然與江東為敵，但現在多少釋然了些。在旁側的魯肅、甘寧等人，也都傷感不已，心中都是想：「孔明真是多情……」陸遜回想起幾次周瑜跟諸葛亮的鬥智，總覺得兩人都是樂在其中，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只見孫尚香走到小喬身旁，抱著她與周瑜的三個孩子大哭，諸葛亮也過去說了幾句安慰之詞，只見小喬俏麗的臉龐憔悴了許多，而兩年前同樣失去丈夫的大喬的臉色，也稍嫌蒼白。諸葛亮在心中暗嘆，當年二喬初嫁給孫策、周瑜，所有人都認為這將是對神仙眷侶；但誰也沒料到，成親後不過十幾年，孫策與周瑜都先後早逝，留下了大喬與小喬兩人。
喪禮完畢之後，孫尚香日夜跟二喬，還有年邁的母親在一起。而諸葛亮則去見孫權，在議事廳裡，單身面對江東群臣。對於這個江東最大敵人呂布的軍師，卻也同樣是孫權妹婿的男子，以魯肅、張昭為首的文武官員，雖然對他不抱持任何好意，但也礙於那層親戚關係，不能趁機加害。而這之中最感為難的，莫過於與弟弟不同仕一主的諸葛瑾了。
大殿之上，諸葛亮忽然拿出皇帝的詔書，要求江東眾人接旨。名義上身為漢臣的孫權，也只有立刻擺出香案，領著百官拜於前，聆聽諸葛亮的朗誦，詔文內容是追封周瑜為衛將軍廬江侯。孫權拜領畢，神色複雜的看著諸葛亮。
「我有些話想單獨與舅爺詳談，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孫權稍微猶豫了會兒，便命眾人退下，然後問道：「有何事快說吧？」
「廬江侯已死，不知舅爺屬意何人繼任？」
沒想到諸葛亮會問及此事，孫權微微一楞，凝視著他。
「北方大戰稍息，軍民疲憊，一年半載內不會再動兵。如今江東最大的敵人，卻是保留實力的曹操，此人早有“亂世之奸雄”的稱號，更有司馬懿為輔，絕不可輕敵。」
「沒想到你也會替我江東著想？」
「我身為漢臣，這又有何不對之處？」
聽出諸葛亮話中有話，孫權驚訝的凝視著他，說道：「漢臣…你……」
「天下是漢朝的天下，大將軍也是漢臣，你我都是漢臣，只是舅爺尚看不清這關係耳。」
「你想以此勸我向呂布低頭！？」孫權怒道。
「不，我只想提醒舅爺，這天下，還是漢朝的。奉著朝廷的大將軍，擁有的大義名份足以左右一切的力量，也絕對超乎你意料之外。河北、荊州與隴右，還有那些因為朝廷之所在而聚集的人才，都是證明。」
以孫權的見識，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諸葛亮所說的話，諾大的河北在袁紹以四世三公的力量下統一，卻也在呂布派部將趙雲打著漢朝朝廷的大義旗幟下瓦解；荊州也是，劉表一死，他的部下，還有那些官僚全都投靠在呂布旗下，完全沒有背叛的意識，因為他們都是漢臣，只不過是回到天子身邊而已。隴右的韋端、韋康父子君臣更別提了，從頭到尾一心向著呂布與漢朝，任劉敏怎麼恩威並施都毫無作用。看到如此多的前例，連孫權也開始懷疑，當呂布打著漢朝的旗幟，並將自己列入叛逆而南征時，還能有多少家臣繼續效忠自己？
「先君東征西討一生，不也都是為了中興漢朝？」
「……你不用再多說了，這事我自己再斟酌。」孫權道：「我要你幫我向天子請一道詔書，把交州給我們江東，如何？」
孫權的意思是希望朝廷能夠任命他或者他的家臣中任一人為交州的長官，如此，他們就有大義名份可以南下了。
「這事不難。」諸葛亮微笑著允諾，然後告辭退出了。
剛剛踏出大廳之外，只見陸遜站在哪裡，用疑惑的神色看著自己。諸葛亮笑著走過去，對陸遜道：「好好努力，你可是江東未來的棟樑啊！別辜負了公瑾的期望。哈哈哈！」
陸遜驚愕的看著諸葛亮，只見他搖著羽扇走了。陸遜連忙進去見孫權，只見他皺著眉頭，靜靜的在那裡沉思。
「主公…諸葛亮他……」
「他說他是漢臣，不是呂布的臣子。」孫權苦笑道。
「這……」
「漢臣啊……」孫權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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