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宮帷爭亂

 

     建安十七年冬十二月,發動第二次北伐,企圖從荊州與曹操聯合北上的“益州之鳳”劉敏,所統率的遠征軍,只平白的增添了呂布一次的勝利戰果。雖然曾經一度奪下麥城跟襄陽這個大郡,但卻又得而復失,之後在上庸、新城的戰鬥裡不幸敗北,損失了糧草與兵力不可不言重,導致益州內部的反戰聲勢提高。多虧了劉敏在益州的名望並沒有因此動搖,所以還是將之鎮壓下來。

     回到漢中城內,各路兵馬會合,計點損失,折損將領高沛,劉敏命厚加撫恤家屬。除此之外,還有大將張任左肩受了傷。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好好的休養,因為敗給了趙雲,他現在鬥志正高昂,整天想著怎麼報仇,讓負責診治他的大夫傷透了腦筋。正好,劉敏也去了校場,見了這模樣,她把張任拉到大帳內,親自替他包紮。

       「你也真是,身為益州的首席大將,卻像個孩子似的。」劉敏嗔責的口氣讓張任心中一動。

     靜靜的凝視著劉敏,她身上散發出的成熟女人的魅力,是越來越濃厚了。

    「就算再怎麼想要報仇,也要等傷口好了再說。」

     沒聽見答覆,正在包紮傷口的劉敏抬起頭,發現張任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劉敏臉上一紅,趕緊幫他包好傷口,轉身就要走,又被張任拉住。

       「妳打算躲我一輩子嗎?」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主君,你是臣子!」劉敏道。

       「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

     張任灼熱的眼神凝視著劉敏,像是要透視她的內心,讓她左閃右躲的避著。

       「我只想問妳…難道……在妳心中我真的只是一個臣子?」

       「不然呢?」

     像是受到什麼傷害,張任垂頭喪氣的鬆開了手,跌坐在席上。劉敏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她緩緩道:「我已經不是女人了,你該知道。」

       「妳錯了…從我第一次見到妳起,我都只當妳是女人。」

     劉敏別過頭去,說道:「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如今益州不能沒有我。但益州也不能讓一個女人統治,我唯有以男兒的身分,才能名正言順。」

       「那麼,我可以等妳恢復女人身份的時候。」

       「……會有那麼一天嗎?」劉敏徐徐的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她轉身走出大帳,迎面卻見到龐統,手拿著木杖,背對著自己。但劉敏知道,她與張任的對話龐統都聽見了。「先生喜歡偷聽別人說話?」

     龐統不為所動,只是以冷冷的目光瞪著她。

       「會有那麼一天的。」

       「…什麼!?」

       「只要我們打倒呂布,重建漢室時,就是妳恢復女兒身的時候。」

   劉敏驚訝的看著龐統那堅定的眼神。

      「妳與張任將軍訂親吧。當妳成親的那日,就是我們統一天下的時候。」

     從帳內走出來的張任,也是一臉錯愕的看著龐統。

     就這樣,當龐統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宣佈劉敏將與張任訂親時,當真讓那些家臣們各個陷入了錯愕的網子內,險些爬不出來。而身為當事人的劉敏,她似乎也下了什麼決心,對著張任,她問道:「不論何時,你都願意等?」

       「直到我死,任何時候我都等妳。」張任堅定的道。

     雖然不喜歡張任提到了個死字,不過劉敏也是相當感動的看著他。之後,劉敏回到了成都,她向父親稟告了這件事情。早從女兒接管了大權,每日縱情於聲色間的劉璋,聽聞到這件事情時,首先關心的卻是女兒是否要引退了。不過當劉敏向他答覆只是要先訂親時,劉璋這才安心下來,然後一口答應。

     訂親的儀式選在隔年的一月舉行,就這樣,早過了出閣之年的“益州之鳳”,也終於訂了親事。身為她的準夫婿,張任的身上也集中了一堆人羨慕的眼光。

   

      

     同一時刻,在漢朝朝廷之所在的洛陽,正為了新年而舉行盛大的慶賀。這也是為了去年十一月,晉封溫國公的呂布在荊州又取得一場大勝仗。這場戰役中,最揚眉吐氣的,莫過於訓練了數年水軍,至今方才有用武之地的王凌。在長江之上,由於他將益州的水軍擊破,雖然沒有逆轉整個局勢,但是在對於曹操的作戰之中,也有不小的影響。因為這場功勞,呂布本想封他為水軍總督,加安南將軍鄢陵侯,食邑兩千戶;不過由於貂蟬不願見到自己的親族有太大權勢,於是加以諫阻,最後只封王凌為水軍總督鄢陵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雖然如此,王凌也就此真正成為一方的重臣,這是無庸置疑了。

     大殿之上,皇帝劉協高坐堂上,微笑著觀看孫權從江東選來的歌藝舞伎的表演。因為呂布在荊州的這場大勝,使的孫權臣服的心意更加堅定了,雖然至今除了進貢之外沒有任何更加實質的表現,但朝廷眾臣們認為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只要江東臣服,那麼荊南、益州兩處也將勢單力薄,統一天下,不再只是夢想。

     因此,在新年之後,以陳宮、陳群、華歆等大臣為首,提出了奏表,請皇帝下詔給江東孫權,命他上京謁見,做為臣服的證明。對於此,由於貂蟬身體不適,因此連呂布也無心上朝,整個政事就由諸葛亮的主持下,與皇帝一同在大殿上商議著。

   「自董賊死後,溫國公討平四方逆賊,轉戰數載,終於讓中原大定,還我漢室榮光。如今只剩江東、荊南、益州三處不肯臣服。孫權自合肥一敗,畏懼於溫國公之威勢,頗有稱臣之意。如今又在荊州新破曹操、劉敏之兵,孫權當更加震服。只要陛下詔書一到,必來稱臣。」陳宮上奏。

     劉協看完奏摺,緩緩道:「眾卿之言甚善,只是江東已歷三世,孫權雄才大略,只恐不容易降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陳群道:「陛下無須多疑。」

   劉協看著諸葛亮,問道:「卿以為如何?」

   「啟奏陛下,臣以為…江東據有長江天險,文臣武將極多,經歷三世握有民心;今雖震服於朝廷之威勢而朝貢稱臣,但如要就此降服,臣以為言之太早。」諸葛亮不經意的看了妻子一眼,只見她低著頭不語。這次戰役,孫尚香被呂布冊封為“鳳揚將軍”,從此可以上朝參予政事。不過孫尚香還是很少插口。「如今益州、荊南聯盟,方是真正的心腹大患。為此,可選一人為使,令江東進攻荊南,而我等趁勢取益州;此兩處皆破,則孫權必降。」

     見眾臣不再提出異議,於是皇帝下結論道:「就准卿所奏。只是該選誰為使者?」

      「就讓臣妻為使,華歆大人為副,擇日起行。」

     聽到丈夫的話,孫尚香驚訝的看著諸葛亮,只見他微笑示意,於是就接下了命令。

     回到府內,孫尚香拉著丈夫,她不能理解諸葛亮的用意,問道:「為何要選我去呢?」

      「妳不想回江東看看母親嗎?」

      「不只這麼簡單吧?」孫尚香太了解丈夫了,他每一件事情都有相當的用意。

   諸葛亮笑了,他說道:「我的妻子變聰明了。」

      「我本來就是如此,是你小覷我。」孫尚香揚著頭,嬌笑道。

      「這次發使令江東出兵,是以朝廷的名義。舅兄如果聽從聖旨,就是歸順漢室,如果反抗,就是背逆天子。而妳的身分是“鳳揚將軍”,大漢天子的欽差,這些都別忘了。」

     孫尚香點了點頭。

      「江東將相極多,這次一定會引起內裡眾臣意見不一,相信舅兄會很為難。必要時,記得讓母親出來提點舅兄。」諸葛亮的意思,就是希望孫尚香在拜見母親時,如果見到孫權猶豫不決,請她母親出來提供意見。

   聽完丈夫的囑咐後,孫尚香領著聖旨,帶著華歆等百名隨從,浩浩蕩蕩的南下去江東了。

 

  

     當孫尚香一行人來到了濡須口時,孫權正為了母親吳國太病危而趕回了吳郡。得知了母親病危之事,孫尚香也星夜去了吳郡,見到了兄長,一句私事都沒有說,只先要孫權擺出香案,拜領聖旨。當時陸遜正在一旁,他心中暗道:「小香不同了……」

     不只是他這麼認為而已,孫尚香的兄長們也都這麼想。要是在以往,孫尚香哪會理會什麼公事私事,向來都是任性而為。如今她身為大漢朝廷的鳳揚將軍,手上掌握一萬五千大軍的兵權,整個人似乎也成熟多了。

     面對於此,孫權也只有即刻請出香案,然後率領眾臣拜領聖旨。

     由華歆宣讀旨意,內容是以荊南曹操不服朝廷,視之為叛逆,要求征東將軍孫權出兵討伐。完全沒有提到任何一個與呂布有關的字眼,象徵著這是天子的名義與命令,也是一種變相的要求孫權歸降。聽完之後,孫權登時微微一楞,不知如何加以答覆。早料到會如此的華歆主動道:「孫征東無須即刻接旨。」

     孫權接受了他的好意,當下命人安排驛館給華歆與隨從們安住,然後帶領妹妹去見母親。

     病危的吳國太本來正遺憾著不能見到女兒,正好孫尚香歸來,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母女倆見面,自有許多話說。孫尚香把自己的近況一一向母親稟告,讓她可以安心。當吳國太知道孫尚香這次回江東的用意時,她把孫權喚來。

      「你兄長伯符臨終有言:“外事不決問周瑜,內事不決問張昭”。公瑾雖死,但曾留下書信一封,說如江東有難,可以拆而觀之,內有解困之策。」

     聽母親這麼一提醒,孫權這才想起來以前陸遜曾經轉交給自己周瑜的遺書一封。之後,吳國太又交代了幾句,跟著安然的辭世了。孫權與妹妹替母親舉辦隆重喪禮,自然不在話下。

     喪期過後,就是處理皇帝聖旨的時候了。對於這件事情,從各處趕回來的重臣魯肅、呂蒙、張昭、步騭、張紘、甘寧、諸葛瑾等人,各執一詞,果如諸葛亮所料般,為了接受與否而爭論不休。

     以張昭為首,步騭、張紘、諸葛瑾等文官派,都是主張接受聖旨,然後向朝廷表達歸順。

      「向日我等與中原大戰,是因為呂布掌握朝廷,挾持天子。如今呂布雖任溫國公,但已經辭去大將軍,將全部政事歸還給天子。漢朝已經再興,我江東已經無任何藉口可與中原抗衡。」張昭侃侃而談:「烏程侯一生為漢室再興而戰,如今大願已成,自當歸順朝廷。」

      「荊南、益州仍在,而且呂布尚掌握著軍權,聲言漢朝再興未免太早。」甘寧道。

      「我以為…可以暫時接下朝廷的聖旨,然後發軍沿江佈陣,詐作出兵之態,以安天子之心。然後靜觀成敗,倘若呂布能以正義領導天下,還政於漢室,屆時真正歸順,尚且不遲。」被視為江東首席謀士的魯肅終於開口道。

     眾人一同把眼光集中在孫權身上,只見他手上握著一封信,沉吟須臾,緩緩的道:「我孫氏一門,忠於漢室,自當遵奉天子之命。這是我的意思,也是過世的兄長與義兄公瑾的遺命。」

     所有人一楞,由諸葛瑾接過了孫權手上的信,高聲朗誦,只聽見內容說明著周瑜,甚至是孫策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的光景,這就是當年為何孫策同意讓孫尚香嫁給諸葛亮的理由。同時,周瑜又說:“如果以呂布之名來招降,則抗戰到底,無須懼怕。但如是以朝廷之命而來,則萬萬不可背反,當即歸順,尚可保住江東孫氏一族的聲名。”

   「既然兄長與義兄公瑾早有安排,我自當遵守無誤。相信,這是對江東最好的選擇。」

      「主公聖明!」以魯肅為首,群臣一同下拜。

    就這樣,建安十八年春四月,孫尚香與兄長的使者張紘,帶著奏章與貢物一同回到了洛陽,表達了江東孫氏臣從歸順的意思。    
 

    此時的朝廷,內部裡面發生了些許的動盪。這次的事件發生原因來自於後宮,原本一向平靜的後宮,由於皇帝劉協最近幾乎可以說是以“迷戀”兩個字來形容的恩寵新冊封之崔貴人。這位女子,她是河北名門崔氏一族崔琰的姪女。崔琰在河北是有才名聲望的名士,袁家滅亡後,隨趙雲回朝廷,受到重用。而他的姪女,也就是現在的崔貴人,自幼父母雙亡而被叔父照料,而且細心指導成為才貌兼備的美人,被選入宮中侍奉皇帝。受到了呂布的妻子貂蟬之影響,劉協對於有才貌的女子總是特別留意,而崔氏又懂得屈意承歡,工媚善蠱,很快的就博得帝心。不久,旋即懷孕而生下一子。

    對於劉協的後嗣,由於早年的動盪,所以只有伏皇后生下兩位皇子,而董貴人因為父親的謀逆而被牽連,廢出宮外,生下的女兒也被貶為庶人,被貂蟬偷偷命人收養。除此之外,只剩下廣福宮的周貴人所生的湖公主。不巧的是,伏皇后所生的皇子居然先後在滿十歲之前,就因病去世,一時之間,當朝廷議立太子之時,人選只剩下崔貴人的兒子。

    自古以來,皇后未能生下子嗣,地位本來就是岌岌可危。伏皇后雖然曾生下兩位皇子,但都先後早逝,加上親族那邊勢力單薄,使的如今崔貴人的氣勢反而壓倒了伏皇后。皇太子是下任皇帝的人選,朝廷眾臣想要確保自己權勢的穩固可以延續長久,自然會對身為皇太子的母親表達恭敬態度。因此,雖然皇帝尚未正式冊立皇太子,但是朝中不少重臣已經對崔貴人與崔氏一門開始示好。但,這也只是一部份見識淺薄的大臣才有的舉動。雖然掌握朝廷權勢的溫國公呂布,已經開始兌現諾言,慢慢的將朝政歸還給皇帝,但是全國的軍權仍然握在他的手中。而且朝廷的丞相是由他的妻子擔任,其他重臣如諸葛亮、陳宮、陳群這些人,都還是呂布的心腹。所以,就算劉協有意冊封崔貴人之子為太子,只怕也是要經過呂布的同意,而且劉協還很年輕,是否會有其他男丁還在未知之數,現在開始巴結崔氏未免太早。

    話雖如此,不過這是皇室內部的私事,而且國家外面有不少更重要的事情存在,一時間,那些重臣們都還沒太過關注。直到今年,也就是建安十七年六月,皇子滿週歲時,有部分親崔氏一派的大臣受崔貴人暗中的指示,像皇帝上奏冊封太子之事,並以為了皇子之安危為由,當將無子嗣的伏后廢除。同時,後宮也發生了“巫咒事件”,在皇子所住的安寧宮內被發現藏有符咒,用來暗害皇子,並有宮人陰指是伏后所為。一時間宮廷內震盪不已,廢后聲浪極高,弄得連諸葛亮、陳宮等大臣們也開始注意後宮的變化。

    心中正寵愛著崔貴人,劉協對於她的話本來就是言聽計從,當見到她泣不成聲,向自己哭訴著憂心恐被皇后加害時,劉協就此決議廢后。而皇帝深深明白此事定然引起朝廷重臣干預,雖然廢后與否,是皇室的家事,但崔貴人一但冊封為后,那她的兒子也一定被立為太子,是關宗廟社稷之延續,重臣不可能袖手旁觀。而且,最重要的關係人,莫過於溫國公呂布,只要他表示出贊同的意思,則朝廷內也將無人會再提出異議吧。

    不過近來呂布因為貂蟬身體多病,因此夫妻倆人去了河北的鄴郡,在那裡建立了別苑,靜心休養,不在京城,因此,皇帝劉協打算先說服被呂布委任大事的諸葛亮,親自帶著崔貴人與皇子,到他的五官中郎將府拜訪。筵席之中,皇帝多次暗示廢后之意,沒想到諸葛亮卻只顧左右而言它,讓劉協只有悻悻然的無功而返。

    在皇帝回去之後,聞風而來的陳宮、趙雲與陳群等重臣,在諸葛亮的書房內與他商議此事。

      「真沒想到陛下會為了廢后之事,不惜親自下訪臣下府邸!」個性耿直的陳宮的臉上明顯流露出不滿之意。其實他老早就對近來崔氏一族高漲的氣焰感到相當的痛恨。「尤其是崔琰,以為溫國公與丞相不在京城,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趙雲也皺著眉頭道:「陛下近來迷惑於崔貴人,連荀宗正的諫言也聽不進去,氣的他稱病在家,如此下去可不妙。外戚掌權而禍國殃民,逆賊王莽之事,還不能深引為戒嗎?」

     「諸葛大人,如今溫國公與丞相把大事交託給您,不知有何高見呢?」陳群問道。

    諸葛亮輕輕的笑了,他說道:「益州、荊南與江東三路來攻,都不足以使諸公臉色稍變;如今不過是小小的後宮紛亂,就讓大家驚慌失措嗎?」

      「此事關乎於社稷,豈可等閒視之?」陳群不以為然的道。

      「如今的天下,是溫國公與諸位嘔心瀝血,東征西討方才平定,豈可再讓一女子輕易地將之摧毀?」諸葛亮冷冷的道:「伏皇后雖然無子嗣,但是她一向賢良淑德,而且陛下年紀尚輕,眼下談論冊立太子之事太早,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如此放肆的。」

   眾臣安心的點了點頭,陳群又道:「但是陛下與崔氏一族不會輕言罷休的。而且他們抓著之前的巫咒之事,死咬著皇后不放。」

      「哼,這明擺著是崔氏一門的人陷害伏皇后!」陳宮怒道。

      「不用再爭論了,把溫國公與夫人請回來就好了。」從剛剛一直安靜坐在一旁傾聽的孫尚香開口道:「只要他們說句話,還有什麼賊人敢多放肆呢?」

    趙雲說道:「此言正合我意。如此大事,溫國公與丞相豈可不在?一定要請他們回來,阻止此事。」

      「那就由我去吧。」陳宮道。

    於是眾臣議定,就以陳宮為使,星夜動身去鄴郡,請呂布與貂蟬回洛陽。 

    正當朝野內外為了廢立皇后之事而亂成一片時,呂布正跟她的妻子在漳河河畔的原野上騎著馬共遊呢。自從上次貂蟬在朝會上昏倒之後,她的健康一直時好時壞。如果是以往,呂布還不需如此擔心,只要派人去把神醫華佗延請來診治即可。但是華佗卻在幾年前於荊南行醫時,被曹操殺了。他的徒弟吳普醫術遠遠不如師父,對於貂蟬的病情,只能建議她學習華陀留下的“五禽戲”,強身健體以防萬一而已。因此,呂布才特別把妻子帶到北方,然後常常帶她出外,多活動身體。

  這日,他們騎馬沿著漳河遊覽,一路到了鄴郡旁的市集,進入一茶館內歇息。這間茶館內客人甚多,因為茶館主人的女兒是個遠近馳名的美人胚子,而且唱的一手好曲子,甚受歡迎。不過呂布自踏進茶館內,連正眼都沒瞧過這個少女,只擔心的妻子是否承受的了這樣的旅遊。反而是貂蟬,她盯著那少女看了會兒,對丈夫說道:「瞧,那姑娘可真美呢。」

    呂布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說道:「是有點姿色,不過別說跟妳年輕時,就連眼下都比不過。」

   「瞧你說這話都不害臊。」貂蟬輕笑:「我已經人老珠黃,都有白髮了,怎能跟人家小姑娘相比。」

      「我也是有白髮了呀。」呂布也笑著在鬢邊拔下幾根白髮道:「妳瞧。」

    貂蟬看著丈夫,她忽然幽幽的輕嘆一聲,說道:「奉先…你都不肯納妾,要是我先你而去,豈不寂寞?」

    聽妻子如此說,呂布不悅道:「好端端的為何如此說?我們可是要白頭偕老。如今頭髮才剛剛開始發白,要滿頭白髮還早的很呢!」他伸手握住貂蟬的手,堅定的說道:「妳如有事,我決不獨生!」

      「奉先……」貂蟬眼眶一紅,連忙轉移話題:「不說這些掃興事了。」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了幾名客商,他們所討論的話,引起了呂布與貂蟬的注意。

      「喂,近來你可聽說洛陽那邊起亂子了?」

      「什麼亂子啊?難道溫國公一不在,朝廷就不行了嗎?」

   「別亂說話!」一名短鬍鬚的客商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其實是當朝天子想要廢后。」

      「廢后?」

    不只其餘幾名客商驚訝,連呂布與貂蟬也對望了一眼,更加仔細的傾聽。

      「伏皇后前幾年不剛死了兩個兒子嗎?怎麼這會兒天子就要將她廢了?」

      「聽說就是因為皇后的兒子都死了,結果最近新進宮的崔貴人生了個兒子,母憑子貴,慫恿天子廢后啊。」

   「真是亂來。皇后死了兒子已經夠可憐了,還要廢了她!」一名客商的妻子憤憤不平的道:「還是溫國公好,只守著他的夫人。」

    聽到人家稱讚自己,呂布轉頭看著妻子,只見她俏皮的伸舌頭,偷偷的笑著。

      「這是朝廷的事情啊。哪輪的到我們管?」

   「難道大臣們都不說話?」

      「聽說天子去拜訪當朝的五官中郎將諸葛大人,不過無功而返。」那短鬍鬚的客商笑道:「看來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反對的吧。」

    之後那些客商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離去了。

    留在原地的呂布與貂蟬,他們繼續喝著茶,貂蟬說道:「看來我們不在的這段時日,朝廷有大事發生。」

      「真受不了。」呂布悶哼。

      「我想沒多久,你那班臣子很快就來請你回去主持大局了吧。」貂蟬笑道:「只有你鎮的住一切。」

    呂布啐道:「連這點事都辦不好,白領薪俸的嗎?」

      「此事關乎國家社稷,你是朝廷重臣,沒有你的一句話,我想連聖上也不敢輕言廢后。」貂蟬問道:「奉先,此事你怎麼看?」

      「這是皇上的家事,與我何干?」呂布不在乎的道:「不過我看不慣皇上要把皇后廢了。怎麼說伏皇后也沒大錯,而且又是從小就跟他結髮的妻子啊!」

    貂蟬苦笑,果然,丈夫雖然在軍事上的表現還算出色,不過政略上可就慘不忍睹了。

    「奉先,此事攸關國家社稷之存亡,你的一句話會左右天下命運,不可輕忽。這次我也同你回去,先看清大局與眾臣之意,再來定奪吧。」

    一向聽從妻子建議的呂布,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果如貂蟬所料,他們夫妻剛剛回到鄴郡的別苑府邸,就見到陳宮已經在大廳等候許久了。聽完他的來意,呂布笑著把他們適才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陳宮苦笑道:「皇后廢立之事,早已傳遍天下。如今眾臣萬民都在看大人您,不知您的意思是……?」

     「等我回京後再議吧!」呂布當下便命隨從收拾行囊,準備回洛陽。

    消息傳回洛陽,崔貴人急命堂兄崔陵,心腹吳質入宮商議。那吳質是崔琰的學生,頗具才名,可惜貪圖富貴,為人所不齒。當下吳質對崔貴人道:「溫國公之勢舉足輕重,他的妻子,當朝丞相貂蟬也一向為陛下敬重;兩人之意足以左右廢后與否。」

      「溫國公與丞相素來跟皇后無舊,而父親曾是出自溫國公幕府,料來大事反而當可順遂才是。」崔陵道。

      「話雖如此,不可大意。」吳質道:「丞相貂蟬可不是泛泛之輩。臣以為娘娘要注意的,並非溫國公而是丞相。」

    呂布凡大事都先問貂蟬之意再做決定,這是眾所皆知的。

      「娘娘不如在宮中設宴,然後讓陛下請溫國公與丞相赴宴,讓兩位見見皇子,以情理打動之,如何?」

      「就這麼辦吧。」崔貴人道。

    結果呂布剛回到府內,去把女兒從趙雲府上接回來後,就又被皇帝派來的宦官傳來的聖旨,帶著妻子進宮去了。兩人入宮後,第一件事情反而不是去崔貴人所住的慶福宮參加宴會,而是去拜見皇后。

  來到皇后所住的中宮,只見宮殿周圍冷冷清清的。不只是大臣們都很勢利的冷淡皇后,連宮女宦官也不例外,這讓貂蟬皺起了眉頭。聽到當朝權臣夫婦來拜見,貴為後宮之主的伏皇后欣喜的只差就要親自出去迎接。敘禮畢後,呂布與貂蟬打量著眼前的皇后。只見前幾年剛承受完喪子之痛,現在又將要被廢的伏皇后,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竟比健康程度低落的貂蟬還要像病人。伏皇后其實也算是美人,清清秀秀,誇稱是氣質高貴典雅,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只是相比於崔貴人的美艷,湖公主的母親周貴人的嬌柔,則並非是能讓男人深深注目的女性類型。而才華上也只相當的平凡,個性稍嫌內向,因為以上種種原因,敵不過那些蠢蠢欲動的後宮嬪妃,也不讓人意外。

    不過伏皇后是在當年皇帝劉協十五歲時,被朝廷重臣迎立。那個時候是興平年間,朝廷已經是在呂布的控制之下。選后之事,本來當屬於國家大事,不過那時候呂布一心一意都在針對袁術、馬騰、韓遂等外務上,而貂蟬尚未介入政事之中,所以就由朝廷的一些老臣們決定後,選入伏完的女兒。夫妻倆初時也算恩愛,後來雖然又有董承之女,不過董貴人的性格溫順,相當的安守本分,因此跟皇后相安無事。所有的變亂,都在伏皇后的兩位皇子先後猝死才開始的,不由得讓人相信“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俗語。

  面對著權臣,雖然是至尊無上的皇后,她反而露出恭敬的態度,主動開口道:「聽聞皇上在慶福宮設宴招待溫國公與丞相,為何尚未前往?」

    呂布指著窗外,笑道:「天色還早,臣尚不想用餐。」

    貂蟬白了丈夫一眼,輕斥他的粗言。

      「皇上定是因為溫國公與丞相剛從鄴郡回來,特設宴接風洗塵。」

      「就算是如此,也該在賓廳,為何在慶福宮呢?」呂布直言。

    伏皇后默然,眼神間閃爍出悲傷的光芒,低下了頭。

    看在呂布與貂蟬的眼中,都對這位一向與世無爭的皇后起了同情之心。貂蟬靠了過去,她主動拉住伏皇后的手,說道:「娘娘無須擔心,娘娘是至尊無上的皇后,是皇上的髮妻,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抬頭凝視著貂蟬,再也壓抑不住情緒的伏皇后,淚流滿面道:「沒有子女的皇后,又如何能對的起列祖列宗,對的起陛下呢?」

      「自古以來,就算皇后無子,只要賢德恭順,安穩終老的也不是沒有前例啊。」

      「但是……有些人陰指我因為妒忌,以巫咒謀害皇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娘娘是清白的,他們定然無法加罪於娘娘。」

    呂布怒道:「有微臣在,誰敢放肆!」

      「兩位…兩位……」伏皇后泣道:「兩位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圖報……」

    呂布與貂蟬連忙拜道:「娘娘是高貴之尊,何出此言呢?萬事請交託於臣等,請娘娘放心。」

    又好言安慰了伏皇后幾句,呂布與貂蟬拜辭退出,然後在宦官的催促下,走向慶福宮。一路上,呂布氣憤不平的道:「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髮妻!真是!」

    貂蟬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的心中盤算的,除了自己本身對皇后的同情外,還有崔貴人背後那些希望藉此攀伸,掌握朝廷權勢圖謀富貴的人。自明、章兩位皇帝以來,漢朝一直在外戚與宦官的爭權奪利下,逐漸邁向腐敗之路。好不容易在靈帝末年時的動亂中,這兩股勢力都先後被剷除了。如今黯淡無光的皇室再次展露光輝,自己不能讓動亂的幼苗發芽茁壯,必須趁早剷除。伏皇后的家族並不繁盛,而且在朝內不具聲望,相比之下,崔貴人的叔父崔琰是個有才華與野心的人,宗族雖然尚未有人居於要職,但常常走動於宮廷,一但崔貴人被冊立為皇后,不難想像崔氏一門將會如何耀武揚威。

    想必諸葛亮、陳宮等人也是這麼想,所以才會保持著沉默,然後連夜把他們夫妻請回來主持大局。就算是會引起皇帝的怨恨,貂蟬也必須反對廢后,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漢朝走回以往的舊路,相信義父王允的在天之靈,也會允許自己這麼做的吧!

   「奉先,我們要守護皇后娘娘。」貂蟬一臉嚴肅的道:「冊立太子之事可以擱置於一旁,陛下尚年輕,無須太過多慮。絕對不能讓那些對朝政有野心的人有任何機會!」

  呂布看著妻子,他心中一凜,點了點頭。

    

    來到慶福宮,只見宮殿周圍裝飾的氣派盛大,而且華麗,宛如是什麼重要的慶典宴會般。一走進去,迎面見到皇帝劉協、崔貴人還有崔琰、崔陵等人已經坐在那裡等候了。這樣的排場,這樣的用心,反而讓貂蟬更加決心,絕對不能讓崔氏一族得勢。

  雖然早得知呂布與貂蟬兩人一入宮,沒有直接來慶福宮應邀,反而先去中宮晉見皇后,面對於權臣,皇帝劉協也不能有所表示。更何況此時有求於人,反而流露出了低姿態。敘禮完畢,分君臣之位而坐之後,呂布首先開口,明知故問的道:「不知陛下如此著急宣臣等進宮,有何要事?」

    劉協笑道:「朕許久不見兩位愛卿,今聞兩位回京,特別為愛卿接風洗塵。」

      「陛下如此費心,臣等惶恐。」貂蟬道。

      「其實,卿等兩位久不在京,朕想向兩位愛卿引見朕新冊封的崔貴人……」劉協微笑的指著坐在一旁,抱著皇子的崔貴人,說道:「貴人剛為朕生下一位王子。」

    一直低著頭的崔貴人,於此時抬起了頭,跟貂蟬四目相對,然後又故作惶恐之狀的低頭。只是短短一瞬間的眼神交會,貂蟬已經看透了眼前這位女子。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的野心不單純。

    只聽見劉協又繼續說道:「同時,貴人也是崔愛卿的姪女。」

      「承蒙皇上聖恩寵愛,臣等一門亦感榮光。」崔琰拜伏道。

    見妻子凝視著崔貴人,呂布只有接口:「恭賀陛下喜得麟兒。」

    劉協微笑著又說了幾句話,接著就命人開始宴會。

    席間,崔琰父子跟皇帝劉協都是繞著彎兒跟呂布與貂蟬提起冊封太子,還有廢立皇后的事情。貂蟬本來是打算學諸葛亮的態度,先暫時敷衍過去,然後再找尋什麼良機來阻止反對。結果呂布在一次崔琰提到冊立太子之時,忍不住的頂撞道:「雖說冊立太子事關國家社稷,但陛下仍年輕,而皇子尚年幼,卿如此心急,莫非有何居心!?」

    此言一說完,眾人的臉色一起變了。只見崔琰有些狼狽的道:「這…老臣怎麼會別有居心呢?」

      「既然如此,又何須如此心急著冊立太子?」呂布轉頭對皇帝劉協說道:「臣雖是一介武人,亦知禮法。民間繼承家業者,都是以正室嫡出之子為先。皇室貴為萬民表率,又豈有以庶出之子為嗣之理?請陛下明察。」

    聽完丈夫的話,貂蟬驚訝的看著他。本來,適才呂布開始正面頂撞時,貂蟬考慮著或許以丈夫的直言方式,可以乾脆的打消皇帝與崔氏的念頭,因此而不加以阻擋。不過貂蟬沒想到丈夫也能搬出大道理來駁斥他們。

      「可陛下也已經三十三歲了,而皇后年紀與陛下相若,一般婦人過了三十歲,是很難生育的……」崔陵小心翼翼的道。

      「斷言的太早!」呂布不悅道:「陛下的龍體健康,皇后鳳軀無恙,想要再有孩子,還不是易如反掌!?」

    劉協看著貂蟬,不死心的問道:「不知丞相的意思如何?」

      「臣妾遵從夫君之命。」貂蟬拜道。

    既然搬出了夫妻之名,皇帝自然也不能要求貂蟬提出與自己丈夫不同的意見,失望的低下了頭。宴會就這樣在不愉快的氣氛,不,應該說是單方面的失望情緒下結束。

    待呂布與貂蟬,還有皇帝劉協先後離去,大殿之上,剩下崔氏一族繼續商議著該如何是好。崔陵皺著眉頭道:「看來我們是小覷了皇后,被她先拉攏溫國公與丞相。」

    崔貴人失笑道:「非也!那個皇后豈有此能耐?」

     「呃?」

      「這一切,只怕都是那位丞相的意思啊!」崔貴人看著叔父崔琰,緩緩的說道:「無怪她能掌握朝政二十餘年,比起名聞天下的“臥龍”諸葛亮,可是絲毫不遜色。適才凝視著我的眼睛,像是要看透我的內心般,讓人不敢直視啊……」

      「我想該從溫國公那邊,看看有無機會著手。」崔琰沉吟道。

      「可是適才都是溫國公在出言反對,丞相反而默不作聲……」崔陵又道。

      「會咬人的狗不會叫,沒聽過嗎?」崔琰道。

    崔貴人抱著皇子,說道:「也許是我們太過心急,氣焰太盛了,所以才會惹那位丞相心生警戒。太子是皇位的繼承人,朝廷重臣為了鞏固自己權力在皇帝千秋萬世後能否延續,一定要與太子或者是太子的母親一族保持友好關係。同時,外戚也因此能夠掌握住朝廷的權勢啊!雖說溫國公已經慢慢將大權還給陛下,不過,如今朝廷上下的重臣大多是呂氏一門提拔出來的心腹,軍權也還在他手中,這證明了除非溫國公死,否則他是不會徹底放權,也不會讓我們有機會接近的。」她秀麗的嘴唇發出冶艷的笑容:「雖然沒有篡位謀逆的意思,但為了鞏固自己呂氏的權勢能夠延續,這就是身為溫國公夫人與當朝丞相的貂蟬,對於沒有強勢親族的皇后,反而抱持好感的原因。」  

    「這麼說來,阻礙是在丞相身上了?」

    「溫國公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這很好應付。」崔琰笑道。

     崔貴人對著崔琰道:「沒辦法。如果這兩位不同意,別說朝廷重臣,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輕言廢后與立太子。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叔父明早即刻再去拜訪溫國公,看看是否能單獨與之商量;廢后與否已不重要,只要能讓我的孩子登上太子之位……」

       「我明白了。」崔琰當下便帶著兒子告辭退出。

   這邊在商議著如何達成自己的野心,另外一邊也在討論著如何加以阻止。

     當呂布夫婦剛走出宮廷,回到丞相府前,就見到府外有許多轎子,顯然是有客人在裡面。騎在愛馬黑雲上的呂布苦笑道:「這些人,是不打算讓我歇息嗎?」

       「乾脆派人把他們通通都趕出去好了。」貂蟬故意說反話。

       「那怎麼可以。」呂布大笑道。

   兩人一到府內大堂,以諸葛亮為首的眾臣起身相迎,分賓主而坐。敘禮寒喧完後,陳群開口道:「不知陛下邀請溫國公大人與丞相入宮,是否為了廢立皇后與冊封太子之事?」

     「是吧。明著說是接風洗塵,不過卻一直說著這些事情。」呂布說道。

       「聽聞兩位一入宮,不即面聖,先去中宮,莫非……」

     呂布失笑道:「你的耳目還真多!」

       「失禮了。」

       「我想兩位當有所決定了吧。」諸葛亮揮著羽扇,悠哉悠哉的道。

      「此事關乎國家社稷,請溫國公與丞相示下,當如何是好?」陳群道。

     這時,貂蟬緩緩的開口道:「眾卿無須多慮。當今皇后雖然新喪二子,但一向賢良熟德,並不大過,豈可輕言廢立?再者,陛下尚年輕,現言冊封太子之事也太早。我大漢自明、章二位皇帝以來,飽受宦官、外戚之亂,幾近亡國之禍!如非天子賢明,眾卿與將士用命,又豈有今日再興之局。二十年心血,絕不能再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毀於一旦!」

     眾臣對望一眼,皆盡大喜,放心的辭退而去了。

 

     次日清晨,崔琰早早便來拜訪,求見呂布於西廂書房。由於貂蟬因為昨日的諸多事務而疲憊,呂布吩咐下人讓她多休息,因此,如了崔琰所願,獨自與之會談。

     兩人分賓主而坐,敘禮客套的說了些話後,呂布笑著詢問來意。崔琰知道在這位男子如果說話拐彎抹角,只會惹來反效果,於是乾脆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老臣此來,是為了冊立太子之事。」

       「這昨日不是已經議過了嗎?」

    「昨日溫國公大人對老臣之心有所誤解,特來表明真心耳。」

   呂布凝視著崔琰,用疑惑的口氣道:「真心?」

    「想必大人當聽聞過陛下有意廢立皇后。」

    「是啊!」

       「其實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與貴人娘娘無由啊。」崔琰道:「貴人娘娘愛子心切,又掛念社稷安危,原只希望陛下能早早冊封太子,好讓那些懷有異心的人可以斷念。沒想到陛下卻因此提出廢后之意,這也是出乎貴人娘娘的意料之外啊!」

       「是這樣啊!」呂布訝異的道。

     崔琰見自己的一番話似乎有了效用,他又繼續道:「貴人娘娘曾多次勸阻陛下,但是聖意已決,又豈是娘娘能夠違逆的呢?盼大人勿以此而誤解娘娘與臣等之心。」

       「這麼說來,貴人娘娘只想讓陛下冊封太子而已?」

       「正是。」崔琰道:「如此,皇室當可安穩,而江山社稷也將太平矣!」

     呂布點了點頭,他拍著大腿,笑道:「既然如此,冊封太子本乃家事,我等身為人臣,也不方便逾越身分,就謹遵陛下與貴人娘娘之意吧!」

     崔琰大喜,在三道謝後拜辭而去。

     須臾,人報貂蟬已經起身,於是呂布連忙去見夫人。只見貂蟬正在大廳用早膳,她從侍女口中聽知崔琰曾來訪之事,因此詢問丈夫。呂布把整個對談內容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貂蟬聽完,輕皺秀眉,沉吟不語。呂布見狀,說道:「怎麼?有何不妥?」

     貂蟬看著丈夫,猶豫了一下,緩緩道:「這是崔氏一族以退為進之策啊。只要崔貴人的皇子被冊封為太子,將來陛下千秋萬歲之後,她就貴為皇太后,即便此刻不廢后,又有何差別呢?昨日我直視那崔貴人時,雖然她裝作惶恐之狀的低下頭,但我一見到她的眼光,就知道此人城府之深沉,絕不可小覷。今奉先大意的答應了冊封太子之事,只恐留下後患。」

       「這麼說來也有道理。」呂布笑道:「昨日我見到那崔貴人,她那雙眼睛跟孔明一樣,閃閃爍爍,很狡猾的模樣。」

     聽丈夫這麼形容,貂蟬不由得噗嗤一笑。從她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這樣在背後說人壞話,不太好吧?」

     轉頭一望,卻是諸葛亮,只見他搖著羽扇,緩緩的走進大廳。

       「沒想到主公居然形容我是狡猾之人,真讓我傷心啊。」

     呂布跟貂蟬一齊大笑。

    「這是我失口直言,切勿見怪。」

     諸葛亮聳聳肩道:「這都可不問,但許諾了冊封太子之事,該如何處置?」

     收起笑容的貂蟬默然,但呂布卻說出了讓他們驚訝的話。

       「我是說過要謹遵陛下與貴人之命,可沒說要馬上冊封太子。只要推說皇子年幼,冊封之事可等成年後,不就得了。如果懼怕崔氏一族掌握大權,那就以此讓陛下下令,外戚宗族不得任要職,就不用怕他們干政了。」   

   他話一說完,只見貂蟬跟諸葛亮呆楞著不語,以為自己的辦法有錯,於是搔著頭道:「這樣不好啊?那就另尋他法吧。」

       「不不…正是因為主公能說出此一良策,所以才讓我們驚愕。」諸葛亮笑道。

       「真是太瞧不起我了!」呂布嚷嚷道。

     諸葛亮放聲大笑,而貂蟬也別過頭,抿嘴笑著。

   這件一度在漢朝朝廷騷動的立太子與廢后事件,就以不允許廢后,而冊封太子則等候皇子成年,然後由皇帝下答外戚不得任要職的聖旨,來劃下完美的句點。正確的來說,對於貂蟬、諸葛亮來說最完美的結果。

     不過,他們也沒有時間再多做理會了。因為從益州又傳來了大軍聚集於漢中,有意圖北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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