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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esar Black  

最近把普魯塔克(簡稱普氏)跟蘇埃托尼烏斯(簡稱蘇氏)的《凱撒傳》都讀了一遍,加上之前的閱讀,想來寫個隨筆。

歷史上討論這個人的巨著太多了,筆者並非自不量力想提出什麼新的觀點,純就一個“欣賞者”的角度來觀察,並提出點感想與大家分享討論之。

材料很簡單,就上述的兩本書的內容跟筆者過去讀過的一些著作,雖然不是天馬行空,但也不是嚴肅的。也不會轉述太多基本的史實,筆者假定讀者都知道凱撒的一些事蹟。

 

●關於凱撒的早年‧人格品行

不論是普氏,還是蘇氏的作品,對於凱撒的幼時的部分都已經佚失,是出於故意或者是巧合呢,我們不得而知。但或許也未嘗不是好事,依照吾人所習慣的那種“對於偉大的人必然有不平凡的出生與幼時傳說”,這種造神運動大家想必也都厭倦了,而凱撒的傳記勢必也免不了吧。不過,至少蘇氏關於凱撒的面貌、體魄性格等等私人的部份的記述還很完整,否則就有點矯枉過正了。畢竟要了解一個人,這些都是不可少的。

比起東方人,西方比較不流行那種“與眾不同的長相特徵”,雖然凱撒還是與眾不同,但吾人不至於讀到“股上七十二黑子、手長過膝、顧自見其耳”之類的形容。當然這或許也是文化使然吧。

但是呢,彰顯一個人的不平凡,某些事蹟倒底還是不可少,普氏跟蘇氏都有記載蘇拉對於凱撒的評價,他說:「凱撒一個人抵得過十個馬略!」但相對有趣的是,西塞羅則是說:「實在很難想像一個那樣會想辦法遮掩自己禿頭的人,會對共和國造成最大的危害。」

筆者認為西塞羅的觀察是中肯的,至少相當符合當時人對於早年凱撒的觀感:「一個奢華、輕挑、帶著魯莽跟冒險的野心分子。」甚至說,凱撒如果在他展開畢生事業巔峰的高盧戰爭前就死去,其歷史評價恐怕不會比喀提林(Catilina)好到哪裡去。但是凱撒的許多作為跟特質,如果仔細觀察,又會發現,大致上是符合古今中外的“活動家”的共同特徵。

凱撒的個性剛強,帶著一種倔強,從他跟蘇拉的反抗中可以看出來,但他卻不是頑固,那種大膽中有一種玩世不恭,卻也經過深思熟慮跟隱藏著權變。他被海盜綁架時所擺出來的闊氣跟目中無人,個人認為那正是要說服這群人相信自己是“奇貨可居”,不會輕易加害他的一種手法。凱撒的奢華除了出身使然,花錢不眨眼的方式倒是跟最近某董事長的主張有異曲同工之妙(笑),但是比起來,凱撒更高明的是他都是高舉債務來做人情,等到掌握軍權後去搶高盧人的財富還債,完全符合馬基維利主張的君主慷慨應該建立在“花別人的錢”之上的原則。雖然我們常看到關於凱撒斂財的紀錄,但相信大家不會認為他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享受的。

他的這種作為讓我想起了諸如中國的劉邦、劉備等人,年輕時代也都是廣結善緣,花錢如流水的作派。但我相信這類人結交朋友必然是有其眼光跟用意,而不全然只是酒肉朋友毫無助益,這點是想要效法的諸君多多留意的。更何況凱撒曾經債台高築到幾乎要“跑路”的境界,這還真不是隨便可以學的!

筆者主張許多有志的人都有不同的追求與目標,但不外乎權、名、利三樣而已。普氏則描述凱撒在追求權力上的異常渴望,在榮耀上的不滿足是驚人的,即便在他攀登上事業的最高峰,仍計畫著要遠征帕提亞。這倒是不令人意外,若非如此,怎麼能經歷許多失敗後還能堅持到底呢?

普氏說凱撒知道自己的天賦過人,在文采武略上都能有一番事業,但他決定“投筆從戎”,而不像西塞羅那樣依靠“滔滔雄辯跟筆”來稱霸羅馬。這是相當有眼光的一項決定。要知道自從漢尼拔戰爭以後,羅馬的軍政體系就已經大大的被改變了,“槍桿子出政權”才是最高的原則,馬略跟蘇拉已經做了最佳的示範。但凱撒並不像龐培那樣幸運,有著帶兵的老爹這份資產,他只是個沒落貴族,還得罪了當權者。於是早年我們可以看到凱撒為了爭取權力幾乎是不擇手段,雖然普氏把那些不甚光彩的陰謀詭計都略去了,但蘇氏卻照單全收,或許也是因為他們撰寫目標風格不同吧!但不論如何,凱撒早年的行為確實讓人看不出其“偉大”之處,比之喀提林,幾乎沒什麼兩樣,所以筆者才會有先前之評論。但不論如何,也許是命運之神也在幫他吧,惡化的羅馬政局讓他有機會結合龐培跟克拉蘇,在他們的幫助下去的執政官,當然更重要的就是外省總督的職權:兵力。這才開始了他的事業:高盧戰爭。


●關於凱撒的文治武功

在這方面上,普氏跟蘇氏的記載各有長短。前者對於凱撒的武功比較有多的記述,但是關於高盧戰爭,又有誰能比得過他自己的現身說法呢?相反著,後者本身撰寫《羅馬十二帝王傳》時,就偏重私生活多於功業,但蘇氏在凱撒文治方面的紀錄,還是比普氏來得多。

關於凱撒在軍政兩道究竟是哪一方面更出色,還是他的歷史地位該怎麼拿捏,這邊筆者就不妄加評論。但想單就兩件事情來做點感想分享,估計是還可以的。

三巨頭同盟是凱撒終於能夠更進一步的關鍵,也是他最偉大的布局,若非如此,恐怕也很難拿到執政官地位,更別提軍權了。此外,凱撒能夠在高盧打七年仗基本上無後顧之憂,也是因此的關係。

所謂的“三巨頭”是一種翻譯,事實上凱撒在龐培、克拉蘇眼底根本還只是個小咖,他們更在意的是彼此之間的威脅而已,也因此,夾在中間的凱撒才能調和,也不被顧忌,被相信能夠“充分顧及大家的利益”。這是一種相當有藝術的政治,其中的微妙大概只有魏蜀吳三國的紛爭可以比擬。

此外,儘管有些學者並不認同,但凱撒利用克勞迪這樣的人物幫他排除掉了西塞羅,然後再把加圖支開,這兩個在元老院對他最大的威脅都去了,凱撒就能安心遠征高盧,這種借刀殺人的手腕,真的令人拍案叫絕。


凱撒的軍事天才是眾所公認的,但我更加欣賞的是他治軍的手腕跟用兵的風格。

三國演義有這麼一則故事:曹操看次子曹彰整天不讀書,只是騎馬射箭,就很不高興的斥責了他。但曹彰卻頂撞說:「大丈夫當效法霍去病,奈何學做博士?」
曹操被這句話挑起了興致,反問:「如何為將?」
「賞必行,罰必信,臨陣當先,同甘共苦。」
曹操聽完大笑,就不再干涉曹彰了。

基本上凱撒治軍,也不外乎這幾個原則。從以前他就很有“角頭老大”的風格,比起龐培那種“折節下士”的氣質是大不相同。凱撒總稱呼他的士兵是“戰友”,這也是無愧於心。基本上有太多記載都說明了他在戰場上跟那些小兵同甘共苦,甚至涉險至深,好幾次都差點賠上性命(在此不得不說,要成為英雄,“幸運”也是條件)。儘管他對自己的部下要求很高,比如要隨時能跟他上山下海,長途奔波的大行軍,甚至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都能殺敵等,但凱撒除了逃兵跟抗命這兩樣罪外,其他的逾矩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太追究的。此外,他給賞賜也是毫不手軟,任何只要有功勞戰績的,立刻大肆表揚並毫不吝嗇的贈予戰利品。甚至是,凱撒的軍團都能配有高級的裝備,以至於太珍貴,士兵們上戰場都拼死保護,唯恐弄丟。

凱撒得軍心的事例更多了。內戰時,有次他太久不在,士兵們鬧著要求加薪,不然就解散,賭定了他缺兵力不敢不答應。孰料,凱撒一來就說:「那就依照你們的要求!」當所有士兵都傻眼的時候,他又繼續:「各位“公民”們,你們安心回家等候,等我帶著其他軍團榮譽的凱旋歸來,一定不會少分了你們的那一份,當然,會比別人少一點。」這番話一說完,那些士兵們馬上猶如跌入冰窖,面如土色,尤其是當他們發現凱撒不再稱呼他們為戰友時,更是激動的痛哭大叫,馬上跟他懺悔要求贖罪。要是諸位以為凱撒會趁勢答應的話就錯了,他還是板著臉,嚴厲的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就離開了。於是那些士兵們把帶頭鬧事的抓了起來,然後想盡辦法打聽凱撒在那裏會合兵力,連夜自動自發的趕去,總之就是死命的要跟上,凱撒這才“勉強”的原諒他們。

當然,我並不是說那些士兵們就是無條件的為凱撒死命犧牲奉獻,這只有異想天開的妄想小說才可能發生的情節。但他操弄人心的手腕確實是相當的高明,基本上士兵們都是在他的鼓掌之間,翻不出這五指山來。要知道,軍人待遇是羅馬千年歷史上一直無解的政治難題,多少宮闈政變,多少皇帝都因此喪命,卻很少人能夠像凱撒這樣掌握的。


相信對於凱撒用兵有研究的應該都會同意,他用兵手腕十分符合孫子兵法所說的“徐如林、疾如風、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尤其是“疾如風”這點上,更是明顯。還曾經有這樣的逸聞:「凱撒要求某軍團在某地點跟他會合,由於時限太緊湊,士兵們紛紛抱怨,結果到了當地時才發現凱撒早就已經先出發到下一個地點了,於是他們又抱怨長官害他們沒能跟上主帥,又自己感到慚愧不已。」

但這並不代表凱撒是個莽撞之輩。普氏跟蘇氏的作品都不約而同的記載,凱撒對於情報的偵查要求十分嚴格,在不了解敵情的狀況下,絕對不輕易的出兵。這在當時羅馬軍團普遍不重視情報的風氣下(中伏的事例不勝枚舉),是很突出的。甚至筆者有理由相信,假設凱撒真正能夠對帕提亞進行遠征,就算不能成功,至少也不至於跟克拉蘇或安東尼那樣失敗。蘇氏甚至指出,凱撒晚年用兵是越來越謹慎,因為他知道“再多的勝利都增添不了已有的榮耀,但一次失敗卻足以讓他畢生功業毀於一旦”。

當然,“如果凱撒把羅馬帝國的國防線推到兩河流域,再繞過高加索回到易北河,世界歷史會怎麼樣轉變”是個很有趣的命題......


對於三‧十五的討論多不勝數,不過,比較能夠達成的共識是,以當時凱撒的作風,就算逃的了這次,也還會有個初一等他(冷)。鋒芒畢露的凱撒,在政治上還是不如他自己所選的屋大維,當然,就結果論來說或許這就是他原本的計畫。凱撒負責“打天下”,然後再交棒給屋大維“坐天下”。只是歷史繞了一個彎,雖然殊途同歸,但很多事情已然大不相同了。


一點感想,與大家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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