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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烏雲密佈

 

 

 

 

   大漢建安十二年(西元207)春,新的一年開始了。

     經歷了連年的奮戰,在官封大將軍,位至溫侯的呂布的治世下,經歷了黃巾之亂的中國百姓,終於可以好好的休養了。自從王允策動政變殺死董卓,之後呂布聽從賈詡的計謀又從王允手中奪取政權後,呂布不斷的擴張勢力。先擊敗了袁術,逼和了曹操,收服了劉備,然後又在官渡之戰徹底擊破河北袁紹的主力,並派遣部將趙雲將他的殘餘勢力完全殲滅,統一了黃河南北的中原地區。雖然現在淮南有叛離的曹操盤據,江東有孫策,荊州、益州、漢中等地尚有劉表、劉璋、張魯等,但握有最大勢力的呂布,至少局部性的讓他控制領地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過和平日子。

   然而這樣的太平盛世,並非因為各地諸侯的臣服而達成,而是因為自呂布在淮南被江東名將周瑜擊敗後,失去了軍師賈詡,缺乏智囊的呂布不敢再輕易出兵所致。雖然在呂布身旁,尚有自曹操身旁叛離的謀士陳宮,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料想自己多半不是周瑜對手,所以不敢輕起戰端。

   歷史的洪流就在這樣表面和平,暗則波濤洶湧的情況下,緩緩的過了一年。

   在帝都洛陽舉行盛大宴會的呂布,展現出他幕府下名臣歷年來所努力的成果,強大國力與財力。由他親自訓練,號稱全天下最精銳的“飛騎軍”,從新建的大將軍府前大道上通過,精良的盔甲武器,整齊劃一的隊伍跟高高飄揚的“呂”字大旗,震撼著來觀看這場閱兵大典的皇帝、從各地回來的文武百官與洛陽城內的民眾,從視覺上跟心理上。騎著紅色赤兔馬,拿著方天畫戟,全副武裝打扮的呂布,位於“飛騎軍”的陣前,只是高舉方天畫戟,士兵們就不約而同的呼喊:“萬歲”!“萬歲”!接二連三,受到這種氣氛感染的群眾也跟著呼喊。

     一瞬間,在身為皇帝的劉協眼中,彷彿那位是自己的臣下,只是封為溫侯的呂布大將軍才是大漢帝國的天子,這讓他的心中產生惶恐、不安跟憂慮。自他被暴虐的董卓扶持登基以來,雖然被司徒王允精心策劃的政變所救,但是很快的,又輾轉落入了呂布的控制之中。如今,他已經成年了,早該到親自主政的年紀。但是,呂布卻依舊把大權牢牢掌握在手,用一些自己辟召的臣子取代年老的舊臣,讓朝廷上上下下全是他的心腹。而且在民間一直有個傳言,那就是在偽帝袁術手上的傳國玉璽,聽說是落入了呂布的手中,而被他偷偷的私藏起來,不知意欲何為。劉協開始憂心呂布會不會逐漸步上董卓的後塵。雖然眾人的焦點都集中在呂布的身上,但是身為國舅,官封車騎將軍的董承卻將皇帝劉協臉上隱隱浮現的憂慮看在眼中。

     董承,他的女兒是皇帝的貴人,身為外戚雖無顯赫之功而位列車騎將軍。雖然這是呂布之前的職位,然後其間的權力大小差別卻是無須言喻。身在亂世,任誰多少都會有野心,特別是如董承這些接近權力中心的人。然而,他身為外戚,卻無任何實權而遭到輕視,自然感到非常的不滿。跟他抱持同樣想法的,還有那些被呂布辟召的新貴所排擠的朝廷舊臣,名門家族的後人,他們全都被阻斷在權力核心之外。最初,那些名門世族的老臣們,是因為呂布救了蔡邕一命,而且在封賞上又比剛愎自用的王允寬大,所以才在兩人的政爭中支持他。實際上,那些人根本看不起平民出身,又曾忘恩負義殺死提拔自己的上司丁原的呂布,儘管他已經改變了許多,但是許多門閥家世上的偏見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在洛陽擁有詳細情報網的周瑜,完全探聽清楚了這一切情況,在南北那虛偽的和平下,這位稀世智謀的美男子決定用兵不刃血的方式,讓呂布勢力從內部瓦解。那就是煽動這群自命為勤王派,不肯安分的名門世族。

     最初,接到周瑜親筆信的董承是訝異的,但是他在聽完使者說明龐大的計策,跟江東願意擔任外應支援推翻呂布的承諾後,他的野心在一瞬間燃燒起來,決心再次發動政變,將他私下咒罵為“董逆殘黨”的呂布徹底剷除。首先,他開始秘密的聯絡那些跟他志同道合,平日素有來往的大臣長水校尉鍾緝、議郎吳碩、將軍吳子蘭、王子服等人,眾人商議後,接著想到的就是要邀請被皇帝下詔承認的“皇叔”劉備,希望他能夠參加這次計畫,增加聲威。

    於是董承藉口自己的生日,然後邀請百官到府內招待,趁此機會,邀請劉備在宴席之後留下,到書房的密室內商議。當劉備聽完董承所說的提議之後,他雖然心中大驚,臉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沉吟片刻,方才緩緩的說道:「備身為宗親,朝廷有事,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大將軍權傾朝野,威震天下,於軍民之間素有人心,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自招其禍。敢問國舅,可否有陛下的詔書、口諭?」

       「……未也,只是呂布之心,路人皆知矣!做臣下的雖不好妄猜主上之心,可我以為,陛下也對此深深憂慮,只待我等一呼,詔書伸手可得。劉大人切勿多猶豫。」

       「為臣之道,當以主上之命是從,除此之外,備不敢多聞矣!」

     碰了一個軟釘子,董承心中頗為不樂,不過他料想劉備也不至於出賣自己,只好暫且先罷了此事。只是當劉備告辭回去之後,心腹吳碩前來詢問結果時,忍不住憤恨的道:「這個劉玄德,世言他是梟雄,果不其然!」

       「恐怕沒有陛下的詔書,他是不會參加我等了。」

       「哼……」

     另外一邊,劉備回到府邸之後,從事糜竺、簡雍前來詢問,他的兩個義弟一個原本就留在徐州,另外一個在河北征伐後敘功升任為安南將軍,如今奉命在汝南一帶討伐響應曹操的黃巾賊餘黨,眼下身邊只剩下這些心腹文官。劉備將董承的計畫說給兩人知道後,只見他們的臉色先是大變,跟著又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都是沉吟不語。

       「你們兩個怎麼看?」

       「……此事不好。」看著糜竺依舊不語,於是簡雍先開口。「我以為呂布此時威勢日盛,權傾朝野,可其妻貂蟬卻是忠於漢朝,這是眾所皆知的。陛下縱然有所疑心,也不至於有此謀劃。怕是董承等人,自有私心,企圖慫恿年輕氣盛的陛下。主公今日之應對,甚為得體。」

     劉備點了點頭,說道:「此意與我相同!況且眼下我手無寸兵,二弟又不在側,一旦妄動,只怕大禍便至。」

       「既是如此,主公需要推卻此事。」糜竺道。

       「可是如果沒有個名目,倘如彼等真的取得詔書,我不奉命也不行。」

       「這簡單,主公可以來個詐病。倘若他們大事有成,主公雖未參予其謀,但也非拒絕奉詔,需怪罪不得。事有不成,大將軍也牽連不到主公頭上,此乃兩全其美之計。」簡雍獻策道。

       「就如此辦!」

     於是當下劉備命人準備冰水,然後浸泡了一、兩個時辰,之後再命人在一房間準備火炭烘烤,又進去裡面呆了許久,終於讓他着了風寒,渾身高燒不退,病倒在床上。

 

     這邊這頭,董承知道自己欠缺的,就是皇帝的密詔,好讓他的這場政變可以有個大義名分的理由。於是他開始策劃在某次面見結束後,皇帝劉協回到宮殿內,坐在書房休息著。此時,宦官入內通報說車騎將軍董承求見。敬禮畢後,劉協詢問道:「卿深夜求見,有何要事嗎?」

       「微臣見陛下近日神色有異,心中掛念,特來恭聞陛下龍體是否安泰?」

       「朕沒事,卿不用掛心。」劉協賜座給董承,然後答道。

       「可是微臣竊料陛下,似乎是對呂布所作所為不安……」

     劉協一驚,看著董承,緩緩道:「連國舅你也看出來了。」

       「呂布雖然有除董賊之功,安天下之力。但大權在握,難保他日不會效仿董賊之事。陛下,為了漢室江山,不可不察啊。」

     此言正好說到劉協心中最在意的事,他拉住董承,憂心重重的道:「卿有何策,可解朕所慮?」

       「臣以為……唯有解呂布之權,還政陛下,方是上上之策。」

       「可是呂布他有莫大功績,而且黨羽佈滿朝野,豈是如此容易可以卸其權?」

       「陛下放心。微臣已有萬全之策,陛下只需給臣密詔,萬事臣自擔待。」

     劉協喜道:「若如此,朕就放心了。」他立刻拿起筆墨寫了封詔書,遞給董承,又囑咐道:「此事關重大,國舅萬事小心。」

       「臣必不負陛下所託。」

     正待董承要跪拜辭退,劉協忽然又叫住了他,問道:「且慢……事成之後,又該如何對待呂布一家?」

     董承猜想皇帝關心的人其實是呂布的夫人貂蟬,於是說道:「回陛下,呂布終究是有功於社稷,臣等只是想解其大權,使之退隱,並無它意。」

     劉協這才放心。待董承退出書房後,解了心事的年輕皇帝踏著輕鬆步伐,去了後宮找尋皇后。劉協的皇后是大臣伏完之女,於數年前冊立,夫妻倆頗為恩愛。劉協把適才與董承商議之事,告知伏皇后。

       「臣妾以為…此事不先跟荀彧商議,妥當嗎?」伏皇后不安道。

     荀彧原是曹操的謀士,自來到洛陽後,便與劉協親近,擔任皇帝的親信官職侍中,甚得信任。

       「朕已屆可親政之年,萬事自當由朕做主,何須問荀彧?」    

     伏皇后不敢再說,只是心中總是隱隱擔心。

      

     回到自己府上的董承,拿著藏在懷中的密詔,前往後院的密房內。只見裡面坐著一名臉色白淨的俊秀書生,董承欣喜的對那人道:「陸大人,正如你所言,我成功取得了陛下的密詔了。」

     那人微微一笑,轉過身來看著董承。他正是江東的都督周瑜所派來的密使,陸議陸伯言。自孫尚香隨諸葛亮去了荊州後,失意的陸議,改為發憤圖強,努力的做事展現才華,獲得了孫策跟周瑜的賞識。因此這次負責煽動洛陽內部紛亂的大任,就交在陸議的身上。

       「很好,那麼眼下所需的,就是時機了。我已經打探過了,再過幾日,呂布就會親自去巡視水軍校練場玄武池的工程,屆時,就是我們起事的大好良機。」

       「有了這個密詔,也可以說服劉備參加了。」

       「說到此人,聽說他最近染上重病,告假在家。」陸議見董承一臉愕然的模樣,笑道:「這病來的不早不晚,偏偏於此時,我瞧你就別白費心力在他身上了。」

     董承悶哼了聲,說道:「待大事一成,看我怎麼整治!」他又商議了一些事情後,就離去了。

     繼續留在房內的陸議,拿出身上周瑜所親筆寫的信,回想起臨行前與他的對話。陸議最初聽到周瑜的策謀,在驚訝與佩服過後,想到的是計謀成功的可能性。當他提出來時,沒想到周瑜卻是淡淡的回覆。

       「我本來就沒怎麼期望計謀能成功。」

       「咦?」

    「能夠成功固然是好事。便是失敗,對我江東亦然無害。以我之見,董承等人之舉,必然加深呂布與皇帝之間彼此的疑忌,甚至引起衝突。而我所需的,正是要把呂布從扶持漢室的社稷之臣名份拉下來!讓他成為皇帝眼中,一如董卓的叛逆之輩!」

       「原來如此。如此一來,朝廷與大將軍府之間就會因此事產生嫌隙,而中原也會引發擁護漢室跟支持呂布的派系鬥爭,而我等就能從中取利了。」陸議恍然大悟的道。

     周瑜稱許的微笑。

   回想到當日周瑜自信滿滿的笑容,陸議對於這位人稱“美周郎”的男子,打從心底完全的敬佩。只要有他在的一日,定然可以常保江東的安泰,甚至奪取天下,也並非難事吧。 

 

 

     檯面下周瑜暗中的活動,而呂布等人也沒有放鬆,在袁紹的舊都城鄴郡旁漳河河畔引水建玄武池,以便操練水軍。提出這項建議的,是貂蟬的族兄王凌、王雙。這兩人是在趙雲攻略河北時,以王允的族姪,貂蟬的族兄之名前往投靠,經趙雲查證後,派人送往洛陽。

   自從王允死後,由於他沒有子嗣,一些親族不是回了太原,便是病故,所以貂蟬身邊顯的除了丈夫外,沒有任何的親戚。如今找回了失散的,論輩分來說為自己堂兄的王凌、王雙兄弟,貂蟬非常的高興。對於此事,呂布也厚待兩位,賜予官職。然而,王凌、王雙兄弟亦非只是泛泛之輩;王凌曾是荊州刺史王叡的得力部下,擅長於水軍指揮,因為不滿劉表入主荊州而起事失敗,易名逃回故鄉,隱居山林。後來聽聞當朝大將軍呂布的夫人是自己的族妹,於是帶著在河北任縣尉,武勇過人的弟弟王雙,在趙雲北伐時前往投靠,希望藉著姻親關係跟自己的才幹,再次活躍於亂世。

     正如王凌所希望,他在荊州帶領水軍的經驗與能力,果然發揮的效用。呂布任命他為水軍都督,並徵調了二萬大軍讓他負責訓練。而王凌則提議在漳河河畔建造玄武池以便操練水軍。

     這幾日,玄武池的工程接近完成,王凌邀請呂布親自前往視察。隨行的人員本有陳宮、軍監陳矯、新封常山侯的趙雲等人。不過臨行之前,由於甄宓忽染風寒,心中掛念的趙雲被貂蟬識破,一問之後,身為主君的呂布表現出體貼,特許趙雲不用隨行。

     看著呂布領著大隊人馬去了冀州後,出城送行的董承欣喜不已的回到府上,立刻招集同謀政變的王子服等人商議。

       「呂賊命合休矣。他領著大軍去冀州,城內空虛。我有秘養死士千人,更兼領有部曲五百,可趁夜起事,先攻入呂賊之府,劫其妻與二子,以之為質入宮。請陛下下詔解呂賊之職,以逆賊討之,大事必成!」董承氣勢高昂的道。當然了,這計劃全是陸議教他的。

       「我只憂呂賊手上尚有兵馬。」吳子蘭道。

       「何多慮耶?我等有他妻兒在手,不用擔心。」

   眾人商議畢,即刻散去,密謀準備入夜之後起事。董承欣喜的走出書房,忽然見到暗處家僕秦慶同與妾侍雲英私語,頗見親熱。董承大怒,命左右將兩人拿下,欲殺之。董承妻勸免,改命人杖打四十,秦慶同鎖入柴房。懷恨的秦慶同趁著董承府內上下都在準備今晚起事,於黃昏時脫逃出府。董承只道他逃去別處,沒有追究。

     同一時刻,聽聞城外白馬寺頗為靈驗的貂蟬,為了替兩位孩子祈福,特別是到了五、六歲之年,尚不曾開過口的女兒,而準備了車駕,在丈夫去了冀州後,跟著出城。打聽到此事的王子服,連忙趕去董承府通報,兩人商議,改密約在城外劫持貂蟬一行人。

     入夜之後,董承等人領著秘養死士千人,聚於洛陽城外,埋伏於貂蟬車隊回城必經之路上。接近晚膳時分,貂蟬大隊人馬緩緩的歸來。確定車隊旁只有二十餘名護衛後,董承下令襲擊車隊。這次的計劃本來周詳,但是董承,或者說陸議並沒有料到,呂布任用了王凌,卻沒有重用他的弟弟王雙,把他留在府內擔任護衛長,陰錯陽差,反而救了妻子。

     忽然遇襲的貂蟬車隊,亂成一團。擔任車隊護衛長的王雙在馬上大喝,揮動著擅長的兵器大薙刀,殺散敵眾,衝到貂蟬所在的馬車旁。對著馬車夫命令道:「馬上帶著夫人先走,我來殿後!!」

     貂蟬揭開馬車窗簾,冷靜的道:「二堂兄請小心。」

       「夫人勿憂,末將必誓死保護夫人安全。」說完,王雙大喝一聲,拍馬當先,殺開血路,讓馬車向著洛陽脫出。

     一旁看的著急,董承大叫:「休叫走脫了馬車!」

     隨行的將軍吳子蘭拍馬追車,王雙攔住,兩將交手十餘合不分勝負。繼續前行的馬車,由於護衛都被殺散,董承兵趕上,砍翻馬車夫,整輛馬車失去控制,翻覆過去。貂蟬與隨行侍女釵兒互相扶持的爬出車外,董承兵一湧而上,正要將她們兩人拿下,只見貂蟬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傷幾名士兵,拉著釵兒衝出去。

       「可惡啊!」王雙見貂蟬危急,怒喝一聲,讓吳子蘭微微分心,跟著使出暗器流星槌打中他的肩膀。吳子蘭落馬後,王雙立刻回身去救貂蟬,但是其餘敵兵卻又湧上來纏住。「滾開!」

     眼見貂蟬雖然奮勇的拉著釵兒奔逃,但兩人終究是女流之輩,慢慢的即將被董承兵追上。忽然,遠遠的聽到熟悉的聲音大喝著:「賊人,休傷我主母!」

     貂蟬凝神一望,只見趙雲騎著烏錐馬奔來,她大叫:「趙將軍救我!」

     原來,逃出董承府的秦慶同,這些時日都有注意到主人的秘謀,在被杖責後,心中懷恨,於是跑去通知留守洛陽的趙雲。大驚失色的趙雲,由於手中沒有兵符,只有單身一人趕來救援。

     只見趙雲單騎衝來,遠遠下馬,步行持著七星寶刀衝了過來,擋住追來敵兵,對貂蟬道:「夫人請上馬,敵兵由末將擔之。」

     貂蟬拉著釵兒上馬後,兩人一同望洛陽而去。行至半路,冷靜下來的貂蟬心想這次遇襲,必然是敵人密謀良久的計劃,只恐城內尚有敵人同黨,遂不敢回城,只往丈夫去冀州之路追去。

     卻說趙雲獨自殿後,奮勇殺退追來董承兵,同時,王雙也突破重圍趕來,不見貂蟬,驚問趙雲。

       「我請夫人先避難了。」

       「若如此,我去擒賊人頭領。」說完,王雙放心的拍馬望回而去。

     在旁觀戰的董承見貂蟬已逃,心知計劃已然失敗,轉身欲逃回洛陽城,趁隙抓住留在呂布府內他的兩個孩子再做垂死掙扎,不料迎面遇見王雙,交手只一合,就被生擒過去。董承兵見主人被擒,紛紛四散逃去。而將軍吳子蘭尚欲抵抗,被從後趕來的趙雲制服住。兩將各自抓著一人,騎馬回洛陽。問起守門將,得知貂蟬沒有回城,趙雲與王雙大驚,將董承跟吳子蘭交給守門將看管,兩將又匆忙出城找尋。兩將正驚慌間,迎面遇見大隊人馬,當先一將,正是主君呂布,而身後則是他們正在找尋的貂蟬。

     原來呂布等一行人在路上遇見大雨不能前行,只得避雨於破廟內,正準備起行,卻見貂蟬跟釵兒兩人共騎一馬,匆忙從道上經過。呂布連忙喚住兩人,一問之下,大驚失色,即刻取消行程,趕回洛陽。正好遇見出城尋貂蟬的趙雲與王雙。

     兩將下馬叩拜請罪,呂布亦下馬扶起。貂蟬把兩將如何英勇救了她與釵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呂布拉著趙雲的手,感激道:「子龍兩次救了蟬兒,恩同再造,今後你我兄弟相稱,禍福與共,休分親疏。」

     趙雲惶恐的拜伏於地道:「雲肝腦塗地,不能報主公大恩。保護夫人乃末將之職也,讓夫人受驚,雲猶恐罪大,豈有功勞?」

     呂布知道他向來謙遜自衿,笑著扶起,不跟他爭辯。然後又轉頭對王雙道:「舅兄如此武勇,布愚昧,讓舅兄委屈了。」

       「不敢當。」

     呂布左手拉著趙雲,右手挽著王雙道:「今後便為我的左右手,禍福同享。」

     兩將拜謝。

     隨後的陳宮走上前進言:「主公,是時候回城了。」

       「哼!」呂布的濃眉一皺,殺氣騰騰的道:「這群狗賊,我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於是呂布重新上馬,率先領著大隊回城。

    

   回到城中,呂布大會文武百官於大將軍府,然後命趙雲將董承、吳子蘭,並從秦慶同口供中得知的同謀王子服、吳碩、鍾緝等人拿來,唯陸議早已安排妥當,扮做平民逃離洛陽。然後再命王雙帶領飛騎軍五千,搜索五人府邸,並將家眷一一抓住。須臾,王雙回來覆命,並帶來從董承府中搜出的皇帝密詔。呂布跟貂蟬都是臉色大變,呂布讀罷,更是憤怒的將密詔擲於地。

     看著地上的密詔,董承昂然道:「你這逆賊,如此無禮,眼中尚有君父否?」

       「逆賊?若非我義討董卓,征伐於四方,漢室焉有今日?居然敢叫我逆賊!?」呂布憤怒道:「似你等無能之輩,沒有我豈能安居高位?」

       「哈哈!誰不知道你殺董卓乃是為貂蟬這個女人?身為人臣,已登極位,又有何不足?今上天佑你,教我事敗,殺便殺耳,休再多言!」

       「好,我就成全你。」呂布拔出佩劍,擲向王雙,喝道:「立刻將董承等一干逆賊九族不論男女老幼全部斬首示眾!」

    「且慢,主公,屬下尚有一事欲問。」陳宮出列道。得到呂布允許後,問董承:「你等作亂犯上,是由誰主使,如何謀劃?速速招來。」

      「此事皆由我一人所謀,與人無干。我本欲先劫持呂布你這逆賊家眷為質,然後結連江東為外應一舉將你等逆賊滅之。事有不成,乃天意也。」董承不願累及皇帝,所以主動扥出一切,希望轉移呂布等人的注意。

    呂布聽完,更是怒從中來,立刻命王雙將他們推出斬之。王雙剛允諾,貂蟬拉著丈夫退後低語:「董承等人罪該萬死,但婦孺何辜,不需罪及她們。」

       「哼,不殺盡他們全族,難消我心頭之恨!」對呂布來說,單純的背叛他也就算了。企圖謀害他的妻眷,才是最令他不能忍受的事情。

    貂蟬知道丈夫憤怒的根源,她說道:「奉先恨董承等人不利於我,本來,男子之事不該罪及妻眷。如今奉先欲殺董承等人妻眷,豈非與他們相同?」

    呂布默然,回身道:「…董賊一等人,女眷可得不死,流配為奴。而男人不論老幼,盡斬之!」

    須臾,王雙領著董承等五人頭顱回報,呂布命將懸之於城樓上示眾。接著,盤問完秦慶同的陳宮上前進言:「主公,我以為此事跟陛下必然有關。」他拿著皇帝的密詔又道:「如非有陛下之密詔,此等人眾所為,便是篡逆犯上。」

    貂蟬搶先替皇帝辯解道:「陛下年幼,只恐是被董承等人所欺瞞,非出自陛下本心也。」

    一旁任少府的孔融亦趁機附和貂蟬所言:「大將軍之心,天下皆知,陛下豈會有如此之舉,此必然是董承等奸賊欲壯聲勢而所偽造之文書。」

    事關重大,呂布心中雖然疑惑,卻不作答,只望著陳宮。會意的陳宮接著開口道:「真相如何,見了陛下自可分曉。而董賊之女董貴人尚在宮中,不可不除。」

    眾人心中一凜,只見呂布從王雙手上拿回佩劍,帶頭走出府,高聲道:「走,去面見陛下!」

    跟隨在丈夫身後的貂蟬心中複雜不安,冰雪聰明的她,非常明白這密詔的真偽,但是密詔的內容卻只說要卸去呂布大權,逼其歸隱山野,而非誅殺一族。這使貂蟬不由得略感安慰,至少,那位一直信任自己的皇帝,只是年輕氣盛,方才受到董承等人煽動而下此詔書,而目的並非要置自己與丈夫於死地吧。但是,她更知道丈夫卻不會因此而擅罷甘休,她最不想見的,就是丈夫與皇帝之間的君臣交惡,現在,她必須努力的阻止這事情的嚴重化。

   

     卻說皇帝劉協當晚心神不定,在後宮與伏皇后閒話。忽然,一剛從外城歸來的內侍進來通報,說不知為何,董承與王子服等人被抄家,通通抓去大將軍府了。劉協聽完,驚的險些暈去,臉色蒼白,舉止失措的拉著伏皇后,泣道:「糟,必然是國舅之謀被呂布所知,如之奈何?」

       「陛下勿慌,可請荀彧商議。」年輕的伏皇后冷靜答道。

     皇帝立刻命宦官往請荀彧入宮。原來荀彧這些時日身體不適,告病在家,所以並沒有去大將軍府,今聞皇帝急召,又聽聞隨從所言董承之事,心中料知一二。荀彧入書房,拜見完畢,劉協將董承之事告知。

       「此等大事,恕臣無禮,陛下不該輕信董承之言。」

       「朕亦悔之…如今該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唯有期望大將軍夫人能幫助陛下。」

       「朕有何面目見她?」劉協低頭長嘆。

     正說話間,宦官來報說大將軍領著百官在大殿上求見,劉協顫抖不能言。荀彧溫言安慰,然後教導他如何冷靜應付。

     一出去,只見呂布領著文武百官立於大殿之上,殿外站著王雙所領的飛騎軍千人。劉協打了個冷戰,佯裝若無其事的道:「卿等深夜入宮,有何要事?」

       「董賊謀反,陛下知否?」

       「董卓已誅矣。」

       「非董卓,是董承!」呂布大聲道。

     劉協身子一震,顫聲道:「朕…朕實不知……」

     呂布悶哼,從陳宮手上拿過密詔,擲於皇帝面前,怒道:「此為何物,願陛下賜教!」

      「此乃董承偽詔也…此人深明朕筆跡,故偽之。欺君之罪,情理難容!」劉協無視於他的無禮,命宦官拿起密詔,接過看了看,假意問道:「董承何在?」

       「……此賊密謀害臣,已將此賊與其同黨皆盡誅戮。」呂布瞪著皇帝,緩緩的道。

       「既然卿已有主張,萬事何須問朕?」

       「董賊尚有一女在宮中,不可饒恕!」呂布話剛說完,眾武士已將董貴人抓來。

     此時董貴人已經懷孕五個月,泣拜於地道:「妾父為惡,妾實不知,願大將軍明察。」

     貂蟬於側,低聲在丈夫耳邊道:「奉先不是說過要饒董氏女眷嗎?」

     呂布怒道:「留此孽種在,他日好為外公報仇麼?」

     一旁孔融聽的呂布無禮,忍不住道:「此乃陛下之龍種,與董氏何干?大將軍切勿罪及無辜。」

     聽到孔融頂撞,呂布大怒,正欲命人將他拿下,貂蟬拉住,而這邊荀彧亦眨眼示意孔融勿再多言。看著董貴人告饒的可憐模樣,貂蟬心中欲發不忍,一直向丈夫請求。呂布拗不過,最後只得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陳宮,你說該當如何議處?」

     陳宮出列道:「依例當打入冷宮,交由宗正看管。」

     董貴人再三拜謝,呂布令王雙將之牽出,然後怒氣不息的對皇帝道:「陛下,臣對漢室之心,日月可鑑。今日之事便罷,希望陛下勿再多疑於臣,否則休怪臣等無禮!」說完之後,呂布拂袖而去,文武百官亦散。

     大殿之上只剩下劉協、荀彧跟貂蟬三人,皇帝慚愧的看著臣下那豔絕無雙的,又是自己敬若親姊的夫人,不知如何開口,反而是貂蟬體貼的替他找台階下。

       「陛下,呂布是因一時情急,才如此無禮,請陛下切勿見怪。臣妾知道一切都是董承等人之罪,與陛下無關。臣妾會好好向呂布解釋清楚。」

       「夫人……」

       「臣妾告退。」

     劉協終於鬆了一口氣,坐在龍椅上,對荀彧笑道:「多虧了夫人,朕一時不明,險些害了她。若如此,朕心將永難安寧也。」

     荀彧微笑著點頭,看著大殿外的飛騎軍,心中所想的,卻是貂蟬的苦心。他非常清楚,以貂蟬的才智,不可能會被自己所教的那番說辭所瞞過。但她仍全力的幫助皇帝,足見她心向漢室,把這場足以威脅劉協皇位的風波平息,還說服呂布饒了董貴人一命,使皇室與大將軍府的嫌隙不至於深到難以化解的地步。若如此,那麼荀彧可以暫時放心,至少貂蟬活著的一日,呂布就不會有篡奪漢室的可能吧。只是,經過董承這一事後,皇帝以後的處境只怕會更加艱難,他可以預想親近皇帝的大臣們將會如何被排擠了。

     誠如荀彧所料,呂布回到大將軍府後,先命人把妻子帶去休息,然後單獨把陳宮叫進書房。呂布拍著桌子,罵道:「這個皇帝!居然裝做不知情!」

       「主公…由此可見,陛下對大將軍已心生疑忌矣。自古以來,君疑臣而臣……」陳宮把接下來的話吞掉。

     呂布瞪著他,說道:「說下去!」

       「所謂功高震主,韓信為高祖皇帝取得天下,但結果如何,主公應該很清楚。」

       「…我不會任人宰割。公臺,有何良策,可使此等事情不再發生?」

       「只要把朝廷內不服主公的都排除掉就可以了。」

     呂布在書房內走來走去,須臾,說道:「如何排除?將他們通通殺了?」

       「不可,如此只會招人非議。」陳宮笑道:「將他們調離朝廷即可。」

       「原來如此,那好。」呂布沉吟道:「孔融這廝居然於大殿之上頂撞我,就先處置他。」

       「不服主公的有孔融、楊彪、楊修父子、宋衷、魏諷、伏完、趙彥等一干非出於幕府者,以我之見,不如將他們外放,或調充閒職。」

       「立刻把常侍曹尚書司馬朗傳來,即命他草書。對了,還有侍中荀彧,此人該如何處置?」

       「依屬下之見,此人才智不在賈詡之下,雖是非出自幕府,但他當知進退,主公不需擔憂。」

       「那好。這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明日起,我不要再見到這群人!」

     陳宮領命退出。

     隔日,從大將軍府發出的人事命令,果然引起軒然大波,孔融、楊彪等人雖然不服,但是呂布大權在握,而劉協也無可奈何。接著,為了監視皇帝的舉動,呂布也將宮廷的禁衛軍全部撤除,換上自己的心腹親信。自曹操叛離後,呂布與朝廷之間的互信終於完全的瓦解掉,呂布更進一步的把大權獨攬。雖然仍有部分政事是在朝廷商議,但是已經沒有獻帝決定的餘地了。貂蟬雖然幾次想要挽回,但是呂布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強硬,完全不讓妻子有插口的餘地。

     事態,終於發展到貂蟬最不想見到的局面。

 

 

   坐落於洛陽的大將軍府,不但是整個大漢皇都僅次於皇宮的第二大建築物,同時,也是整個王朝實際上最高權力者的居住之所。整個宅邸是呂布升任大將軍之後,聚集了來自各地的名工匠在原本的車騎將軍府上擴建,外表富麗堂皇,內裡佈置山水花園,凝聚了百餘人的巧思所設計,而其中的屋子房間,更是美輪美奐,氣派無比。甚至有人暗地裡議論大將軍府根本就是真正的漢王朝帝都之所在。

     這麼樣大的宅邸,裡面的僕人婢女自然也是數以百計,擔任衛士的兵力也是這個數量,兩者相加,少說就有二百餘人。管理這座宅邸,一般來說自然是有一位管家充任。但是身為女主人,大將軍呂布的夫人,也是當朝知名的女英傑貂蟬,仍不時的監督著一切。對於那些僕人婢女來說,貂蟬的存在就像是慈和的菩薩,讓他們敬愛著。原因當然是跟這位夫人的性格有關,她的脾氣溫和善良,即便是犯了錯,頂多也就是喚來責罵一頓,然後罰些工作也就算了。對於此,她的丈夫曾經擔心她是否太寬容,可是從僕人跟婢女們的態度,卻又否定了一切。因為呂布看的出這些僕人跟婢女們也是打從心底尊敬夫人,對此,他一直無法理解而去詢問了妻子。

     面對於丈夫的疑問,貂蟬輕笑著回答:“以身作則,如此而已。”

     的確,貂蟬在立下了詳細的府規之後,她也小心翼翼的遵守著。而她平時的生活起居也相當有條有理,崇尚節儉,對於僕人婢女也會適時的關心,種種的條件,構成了深獲人心的理由。貂蟬對於古語:修身、齊家、治國然後平天下這句話可是奉行不疑。對於丈夫,她也盡了妻子的責任,時刻勸導,並教他許多為人處事的大道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妻如此,呂布在人品上,自然也是有相當的長進了。

     對於大將軍府內的府規,說嚴格也不至於苛刻,說寬大也不至於鬆弛,不過,在府內急走喧嘩這點,並不是被允許的。一向以急躁出了名,官拜平西將軍領安定侯的馬超,從涼州省親歸來,聽聞自己不在的日子朝廷發生了變亂,於是在剛到京城,連家都沒回就趕到大將軍府打探消息了。

   當馬超到達時,呂布正在花園跟他的夫人貂蟬下棋。君臣敘禮畢,馬超問起前事,呂布餘怒未息的把事情說了一遍。貂蟬見狀,故意岔開話題,問起跟隨在馬超身後的兩位將軍。原來這次馬超回鄉,父親馬騰知道兒子在朝廷受到重用,甚為欣喜,但又不甚放心,於是加派姪兒,也就是馬超的堂弟馬岱跟部將龐德前來相助。聽完介紹後,呂布便讓兩人就歸屬在馬超帳下效力。

     之後,貂蟬想起呂布仍對董承之事餘怒未息,為了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於是又把因為這場變亂而中斷,北上冀州巡視玄武池的事情提出來。當呂布知道妻子也想隨行時,當然是相當訝異。可是念頭一轉,心想夫妻倆人也不曾一同出遊過,於是就依了妻子。這次,由於貂蟬也跟著隨行,於是就把留守的重任丟給了陳宮,呂布帶上趙雲、甄宓、馬超、馬岱、龐德跟王雙等人,名是去巡視玄武池,實際上也是順便出遊散心。一行人也沒帶上多少隨從,只選了十幾名“飛騎軍”衛士就出發了。

     由於主要目的是出遊散心,所以他們也沒選擇水路,改由騎馬從黃河沿岸前進。行了幾日,經過一草原,上面野生動物四散奔走,呂布性起,問從人要了弓箭準備打獵,貂蟬勸道:「春天乃萬物生長之際,此時狩獵不好。」

     呂布打消了念頭,見妻子把弓箭接過,訝異道:「蟬兒意欲何為?」

    「奉先,且看我射一箭,要中那邊樹枝。」貂蟬指著十餘步外的大樹樹枝。

   呂布笑道:「我不信小嬋會射箭。」

     隨行諸將也不相信這位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將軍夫人會彎弓射箭,除了甄宓之外。當初在洛陽城攻防戰,趙雲雖然也參與其中,但貂蟬於城樓上箭射曹操時他並不在場,所以不知情。

       「好,那麼奉先跟諸將就同我博一博,輸了諸位要聽我三件事,不得違拗,如何?」

     諸將允諾。

     只見貂蟬就在馬上彎弓一射,長箭劃過天際,射中了樹枝。諸將驚愕了些會兒,一同喝采。

       「服了吧?」貂蟬笑吟吟的道。

     呂布搔著頭,問道:「小嬋何時學會射箭?怎麼我都不知道。」

       「我是飛將軍的夫人,豈能不擅彎弓射箭。」

     甄宓插口道:「夫人當初在洛陽城上,曾一箭射中曹操身邊衛士,把那奸雄嚇了一跳呢。」

       「怎的妳不早說?」馬超道。

     「末將服輸,不知夫人要末將做什麼事?」趙雲道。

     貂蟬把手指放在唇邊,想了想,笑道:「等我想著了再說。」

     於是眾人又繼續趕路。 

                 

    一行人踏著悠哉的步伐,終於在從洛陽出發後的第八日到達了河北第一大城鄴郡,太守李孚跟駐留此處奉命監造玄武池的王凌率當地士紳出迎。接風洗塵,不在話下。

     隔日,原本就已經接近完成的玄武池,因為之前的變亂而使呂布出發的時間耽擱拖延,現在玄武池已經竣工,正好趕上落成慶典。這玄武池,是用來訓練水軍之用,全湖寬廣且深,上面佈滿了戰船,周圍則是士兵所居住的營帳。如今為了這個慶典,周圍張燈結綵,反而不像是校練場了。

     當然了,身為漢王朝水軍都督,王凌為了趁機展現出自己的手腕與才幹,他精心的佈置安排了一連串的表演,包括點閱士兵的操練、河北名華麗藝妓的歌舞、各地名廚的大宴。對於這一連串的活動,呂布相當的滿意,著實的把王凌稱讚了一番。不過,對於向來崇尚節儉樸素的貂蟬來說,自然非她所願,只是稍微的奢侈,也還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比較有趣的,是王凌安排的名藝妓,本來安排在呂布面前表演,想著或許他會看上而收之為小妾;結果當事人完全沒有察覺,也沒那個意思,反而是尚未成婚的馬超一眼看上了她。最後結果,在貂蟬的安排下,決定將那藝妓嫁給馬超。不過,這時候貂蟬忽然想到,同樣單身的還有趙雲一人。而他身邊卻不是沒有適當的對象,只是趙雲他似乎一直沒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所以一直耽擱。

     這日,甄宓在驛館內梳洗畢,僕人來報說貂蟬找自己,於是便往大廳去。結果剛走到大廳不遠處,就聽見裡面傳來自己心愛的男子趙雲驚訝的喊聲:「什麼?要…要末將成親?」

       「是啊。孟起年紀比你小,都要成親了。你也老大不小,早該成家立室了。」屋內傳出呂布笑聲。

     甄宓聽到此,她的芳心重重的一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這…末將…似末將這般人,怎會有姑娘家願意託付終身…還請主公與夫人無須為末將操心。」

     只聽見呂布跟貂蟬夫妻倆人噗嗤的一聲,齊聲笑了起來。    

    「還說你老實。宓兒對你情深意重,可別跟我說你不知啊。」貂蟬說道。

     沒聽見趙雲的答覆,料想他大概是漲紅了臉,低著頭吧。

       「她一個大姑娘隨著你來到洛陽,然後又跟著你南征北討,大好青春虛度了多年。你卻裝作不知,趙將軍,你不是如此負義之人吧?」貂蟬見他不說話,裝作不悅的道。

       「不…夫人……末將…」趙雲結結巴巴一會兒,說道:「末將非草木,豈會不知。只是…末將是個不祥的人,只恐連累她……」

       「傻話。你兩次救了我愛妻,是我的福星,怎是什麼不祥之人!」

     貂蟬亦接口道:「一個姑娘家,身在亂世,只求能找到如意郎君託付終身。趙將軍既然對宓兒也有情,何須顧慮太多。」

       「末將……」他的話被貂蟬打斷。

       「趙將軍沒忘了之前的賭約吧?你要聽我三件事,不得違抗喔。」貂蟬說道:「我要你在天地君父面前大聲說,你喜不喜歡宓兒還有願不願意娶她為妻?」

     久久沒聽到答覆,甄宓從窗戶偷望裡面,只見趙雲漲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一會兒,呂布不耐煩,叱道:「子龍,男子漢大丈夫,是與不是,有何難說出口?」

       「……是!是的…天地君父在上,末將喜歡宓兒,願意娶她為妻!」趙雲終於說了出來。

     長久的期盼,終於聽到心愛的男子說出了自己的心意,甄宓緩緩的走進大廳,淚水不聽話的從她俏麗絕倫的臉龐滑落。趙雲見到甄宓忽然出現,登時連耳根子都紅了,一個在沙場所向無敵的猛將,馬上變成像扭扭捏捏的小姑娘。

       「子龍!!」甄宓飛奔到趙雲的懷抱中,緊緊的抱著他,喜極而泣。

     趙雲感覺到她的情緒,一向不太會說話的他,只是訥訥的道:「對不住…我……讓妳受苦了…」

       「不,我不覺得苦…只是……等的有些久…」

     兩人相依相偎著。而貂蟬早拉著還不知情趣留在原地的丈夫偷偷的退出了大廳,讓他們兩人可以互敘情衷。夫妻兩人相視一笑,能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心中都覺得同樣的開心;一齊想起以前的往事,他們更加珍惜彼此。 

     了卻這樁心事,卻還有一樁正在等著。呂布跟貂蟬走在驛館的花園,遙見侍女釵兒單身一人,鬱鬱寡歡的坐在草地上發呆。當年出征淮南之前,失蹤了的賈詡跟她定了親,約好大軍凱旋歸來,就要成婚。不料這一去,呂布軍吃了難得的一敗,賈詡從此生死不明。雖然這段時間,呂布毫不放棄的,不斷的派人前往訪查,卻始終沒有結果。對此,雖然依舊不死心,但是釵兒卻怎樣也無法使自己開朗起來,而早已經把釵兒當自己親人的貂蟬,也只能常常想辦法安慰她了。

     兩人見到此景,談起此事,都是臉色一沉,各有各自的煩悶。不過上天總是喜歡玩弄人,事情總會在意料之外發生。便是在此時,從洛陽傳來了消息,說是賈詡安然的回到大將軍府了。當貂蟬欣喜的把信紙交給釵兒看完後,主僕兩人相擁而泣,一旁的呂布也不閒著,立即傳令回洛陽。

     看見釵兒心急的模樣,呂布跟貂蟬夫妻便先帶著她兼程趕路,留下其他人處理事情後再慢慢回洛陽。抵達大將軍府,事先得到消息的賈詡,已經在大廳等候。三人一踏入屋內,見到期盼已久之人的欣喜跟映入眼中情景的驚訝混合,讓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愣了半响。只見賈詡坐在榻上,雙眼之間矇著一條白布,形容有些削瘦,衣著也破舊,手裡拿著柺杖;而他的身邊則站著一名個子不高但魁武,一身皮膚頗為黝黑的青年。

        「文和,真是想煞為兄了,淮南一敗,你生死不明,讓我百般記掛,如今見到你平安歸來,這實在令我欣喜萬分!」呂布在一愣後的瞬間,大笑著說道。

     只見賈詡以俐落的動作起身,沒有讓拐杖妨礙到他的揖拜。

        「勞煩主公記掛,實在愧不敢當。」

     呂布走過去扶著他坐回榻上,貂蟬也牽著釵兒站到一旁,呂布問了一個在場其他人最大的疑惑:「文和,你的眼睛是……?」

        「誠如主公所見,我失明了。」

     雖然早就猜到,不過釵兒還是驚呼了一聲,問道:「怎麼會如此?」

        「是啊!究竟那日兵敗之後,發生了何事?」

        「我且先跟主公介紹……」賈詡拉了一下他身旁青年,續道:「這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文欽。」

     原來當日,賈詡中箭落馬之後,跌入河中。那小溪雖淺,可流速極快,一下子就將他沖的大老遠去了,是以當日,江東軍無法搜尋到他。而在急流之中,儘管仍是可以呼吸而不至於溺死,但賈詡撞到了一顆石頭之後,便暈了過去。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個草蘆之中,而且賈詡發現目不見物,摸著雙眼着急了陣子,直到文欽出現才使他稍微冷靜下來。透過文欽的說明,雖說是他是努力的保住了受箭傷又在腦部受創而危急的自己性命,却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失明。為了接受這件事情,賈詡花多少時間才克服,自非外人足道。而為了讓已經殘廢的自己回到洛陽,又是如何的努力,更是他人無法體會的事情了。

     聽完賈詡的自述之後,釵兒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飛奔過去抱住了他。可是令人錯愕的是,卻見賈詡冷冷淡淡的推開了這個跟自己有婚約的女子。

        「文和……她是釵兒啊!你…,她一直等你回來成親呢。」呂布訝異道。

     只見賈詡顧左右而言他的道:「主公,文欽擅於水性,有勇力,是個人才。在下願向主公保舉此人。」

        「這且先擱著無妨,你跟釵兒……」

     賈詡無禮的打斷呂布的話,搖頭道:「主公可否當不曾有過此事。」

     不等呂布反應,釵兒便先驚問道:「文和!這是為何?」

        「是啊,好端端的為何要取消婚約呢?」呂布也接口。

        「便當在下反悔就是。」

        「可是……」

     此時一直沉默的貂蟬輕輕拉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先勿多說,跟著也向釵兒使個眼神,然後開口打圓場,讓人先安排賈詡跟文欽回去歇息,只剩下他們三人之後,才開口討論這事態。

        「我想……文和是因為自己失明了,覺得自己會拖累釵兒,才要悔婚吧!」貂蟬明白賈詡這個人的心高氣傲,他能夠克服自己變成殘廢之人已經是萬分艱難了,會如此想而退掉婚約倒是意料中事。「釵兒,我已經當妳是親妹子,這就直言問妳了。儘管文和變成如此,妳還是要嫁給他嗎?這可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妳要細細思量喔。」

     只沉默了須臾,釵兒便用堅定的眼神跟語氣道:「釵兒早就當作自己是賈家的人了,即便是如此,心裡還是只有他一人,釵兒願意照顧文和一輩子,絕不反悔。」

     呂布走過去,用力的拍拍釵兒的肩膀,示意嘉許。貂蟬微微一笑,她又說道:「既然如此,要對付文和,只有一個方法。」說著,她從袖子裡面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

 

     次日,又提起了婚約的事情,賈詡依舊是堅決的要求要退婚,不肯改變。只見釵兒淒然的說道:「既是如此,烈女不事二夫,釵兒雖是下人,也羞於苟活世上!」說完,拿出匕首,反手便往胸口刺去。雖然是事前跟貂蟬等套好的計策,但想起賈詡的無情,她心灰意冷,這一刀的來勢倒是兇猛的出乎呂布意料之外,眼看就要弄假成真之時,站在旁邊的文欽以靈巧的動作奪過了釵兒的匕首,讓呂布跟貂蟬呼了口氣。

     雖然目不見物,但聽釵兒的語氣跟聲響,猜知發生何事的賈詡,一邊慌亂的撲上前阻止,一邊喊道:「快…快住手!!」他情急的一撲,險些跌下榻,幸好為釵兒緊緊的抱住。

    一旁的貂蟬說道:「文和,你還是坦白的直言吧。」

        「我…我只是不願有人死在面前……」

    只見釵兒把頭靠在他肩上,柔聲的說道:「當著大人跟夫人的面,我也不怕羞,就直說了。文和,當時你說要與我成親時,我心裡是高興的什麼都比不過,日日夜夜只盼你歸來迎娶我。而那時,我知道你生死不明的消息,那時真的很想就這麼跟你去了。可我又怕如果你安然無恙,我卻不在了,會讓你又一個人孤單。所以我才又活了下來,也才讓我盼到你歸來。文和,你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我不想再一個人了……」說著,她流下了眼淚,落在賈詡的手背上。

    這時呂布、貂蟬跟文欽早就默默的退了出去,雖然已經沒聽見後半段的話,可是見到賈詡終於摟住了釵兒,看來這樁公案總算也是了結了。呂布心裡很是高興,他看著文欽,笑道:「你救了我的義弟,剛剛又建了一功,想要什麼賞賜就直說吧!」

     文欽拍著胸口,朗聲道:「小人不要什麼賞賜,小人只想跟著大將軍建功立業就是了。」

     貂蟬在一旁說道:「奉先,我瞧他身手很是俐落,文和又如此推薦,想必是個人才,你就將他留在身邊吧。」

     呂布早有此意,見妻子也是如此說,便道:「那麼你就跟著我好好的辦事吧!」

     文欽大喜,連連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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