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臥龍與鳳雛
荊州(今湖北、湖南)--位於中國的南方，處於東面臨海的揚州與西面山脈地帶益州的中間，包括了長江流域最富饒的區域。過去曾經是戰國七雄楚國的核心，經歷過秦、兩漢的經營，加上中原動亂，許多百姓名士都避亂於此，所以繼揚州而成為另外一個世外桃源。統治這個地方的是荊州牧劉表。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年少時就頗有名氣，身高八尺，容貌雄偉，曾在大將軍何進手下任要職。靈帝駕崩後，代荊州刺史王叡之職，入襄陽。後來南陽袁術與孫堅合謀，欲奪荊州，劉表以埋伏擊殺孫堅，袁術遂罷此意。在長安的董卓聞劉表殺孫堅，以為替他去了心腹大患，又欲結連為盟，遂以朝廷命劉表為鎮南將軍，領荊州牧。
由於劉表曾經擊殺孫堅，所以與江東有殺父之仇。待孫策逐漸壯大，劉表日夜不安，及黃祖在江夏為孫策打敗戰死，劉表更是憂煩日夜，無法安枕。看出這點的呂布部將徐庶，遂向呂布進言聯盟劉表以牽制孫策的戰略。此舉對劉表來說，正如大旱逢甘霖般，而且徐庶早就命人私下買通劉表妻弟蔡瑁，在旁邊說些好話。於是劉表就答應了此次同盟，並讓徐庶出任江夏太守一職，領呂布的五千飛騎軍鎮守於此，應付孫策的柴桑太守魯肅。隨著呂布與孫策正式決裂，兩軍會戰於淮南，呂布再次增兵徐庶，命手下大將徐晃領兵南下。如今呂布兵馬在荊州已有一萬人之眾。
長年留在江夏的徐庶，除了一邊跟柴桑魯肅對峙之外，他還非常積極的訓練飛騎軍水戰，並招募當地人民，組織水軍。對於雄據北方的呂布勢力，想要南下非要有強力的水軍不可，而能夠跟江東水軍抗衡的，只有同樣據有長江的荊州之兵堪與齊名。徐庶的舉動自然是引起了劉表的防備，加上呂布又派遣大將徐晃領重兵南下，雖說是要對付孫策，但是誰又能保證徐晃軍不會忽然將矛頭指向荊州郡治襄陽呢？所幸之前被徐庶以高官厚祿暗中收買的劉表心腹蔡瑁，部將張允不斷的在旁說好話，才解了劉表的疑惑。
另外一個荊州問題，就是劉表勢力的繼承權。話說劉表有兩個兒子，長子劉琦性格溫和仁慈，次子劉琮俊偉聰敏，劉表與妻蔡氏都偏愛劉琮。而家臣團內也是各有所擁，例如蔡瑁、張允等都支持劉琮。他們甚至密勸劉琮應該要親近呂布，以為只要得到他為靠山，必能取得後繼之權。於是劉琮便常常與江夏太守徐庶為伍，徐庶也看出劉表家族內部的紛亂，他表面上暫不明示立場，而暗中開始衡量形勢。
這些都是看起來一片祥和的荊州檯面下的波濤，隨著北方落入呂布之手，戰火逐漸向南蔓延，許多有識之士都知道，荊州和平的日子所剩無幾了。但這些都跟新來乍到的諸葛亮與孫尚香無關。
從江東到荊州，雖然兩國交戰，但是商業不絕，兩國商船仍然互相交流。諸葛亮跟孫尚香搭乘商船，從柴桑渡江到了夏口。無巧不成書的，他們居然在到了夏口後，便在城門口遇見了龐統。
「士元！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此？」孫尚香驚喜道。
龐統見到孫尚香居然來到敵境，也是吃了一驚。當他見到立於孫尚香身後的諸葛亮時，瞬間明白了原由，心中一酸。
「我辭別了師父，想去襄陽見當地名士司馬徽。你們又是何故在此？」
「真是太巧了，孔明也是要去見司馬徽。」孫尚香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司馬徽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你們都要去見他呢？」
諸葛亮凝視著龐統，只是淡淡的笑著，然後轉身先走，說道：「見了妳便知道。」
「等一下，孔明！」孫尚香連忙追上去。
看著諸葛亮跟孫尚香親密的模樣，龐統雖然輸的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但是他仍不願死心，想利用這次機會，把孫尚香搶過來。
一行人在江夏住宿了一夜，隔日繼續起行，搭船北上，從漢水走水路到襄陽，不過幾日功夫。襄陽不愧是荊州的州治所在，在沒有經過戰亂的洗禮，顯的十分繁華。初來此處的孫尚香，看到城樓上的劉表旗號，想起父親當年就是因為攻打襄陽而戰死，心裡一陣難過。當夜在襄陽住宿後，諸葛亮領著孫尚香跟龐統從城西而出，沿著小路，穿過樹林，來到一莊院前。立於莊院前執掃帚清掃地面的小童望見諸葛亮，像是久逢故人般飛奔過來。
「孔明，你回來了！」
「許久不見，小書。」諸葛亮笑道：「我特別來探望先生的。」
「真是太可惜了，先生已出外雲遊了。」
諸葛亮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可真是不巧，我改天再來訪。」說完，他帶著孫尚香跟龐統告辭。
一行人沿著來路回去，孫尚香發著牢騷：「我們長途跋涉的來拜訪，居然不在，氣死人。」
「無妨，改日再來就是了。」諸葛亮悠哉悠哉的從來時路的另一邊走去。
孫尚香叫住他道：「孔明，這邊才是去襄陽的路。」
「既然來了，就別回襄陽。」諸葛亮指著前方道：「走個十里，就是隆中，我想回家一趟。」
「咦！？你家？」孫尚香訝異道：「你家住這裡嗎？」
「我沒有跟妳說過啊？」諸葛亮笑道：「我家鄉原在徐州，因為躲避戰亂而來到荊州的隆中。我跟隨兄長離開已經好幾年，也是時候回去看看。」
「難怪你對這裡這麼熟悉。」孫尚香恍然大悟的道：「這麼說，你也認識司馬徽了？」
「以前曾經蒙司馬先生指點不少，算是我的啟蒙老師。」
話一說完，諸葛亮就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孫尚香回頭招呼龐統趕快跟上，然後自己飛奔到諸葛亮的身旁，拉著他直追問他的過去。
一行人走了不久，來到一山崗前，只見附近有些許農家在種田，諸葛亮一一跟他們打招呼，甚見親熱。穿過佈滿茂密樹林的山崗之後，來到一所清幽的草廬前，諸葛亮在柴門前敲了敲，喊道：「小玉，均弟！快開門啊！」
須臾，一名可愛的少女打開柴門，見到諸葛亮，大喜道：「孔明哥哥，你回來了！」
「嗯，小玉，妳也長大了。」諸葛亮摸摸少女的頭髮，抬頭看到另外一名少年走過來，笑道：「均弟，許久不見。」
少年走到諸葛亮的面前一揖，欣喜道：「二哥，總算將你盼回來了。」他見到孫尚香跟龐統，微微一楞，問道：「這兩位是…？」
「這位是龐統，而她是孫尚香，都是為兄的友人。」諸葛亮轉身對二人介紹道：「他是舍弟諸葛均，而這小丫頭叫小玉。」
眾人敘禮畢，一同進入草廬內。諸葛亮見裡面擺設依舊，大是感慨。須臾，小玉準備了茶水點心，眾人一同坐在大堂上說話。諸葛均拉著兄長，興奮的說道：「前些時候我去拜見司馬先生，他說二哥你助呂布部將趙雲平定河北，現在可是聞名天下的奇才。兄長你不是隨了大哥去江東，怎麼又去了河北？」
「這一時三刻可說不完。」諸葛亮淡淡的道：「我這次回來，是要拜見司馬先生的。」
「司馬先生眼下不在莊上，兄長可能要多等數日了。」
「嗯，你替小香跟士元安排房間，看來我們要留在這好些時候了。」
於是小玉跟諸葛均立刻起身去安排去了。趁著此時，孫尚香對諸葛亮說道：「那個小玉是你妹妹嗎？」
「非也。是幾年前我們收養的孤女，她父母親都在戰亂中死了，大哥憐憫她跟我們一樣遭遇，所以就把她帶回來。」
龐統看著四周，終於開口：「這裡清雅宜人，景色優美，真是世外桃源，隱居的好地方。」
「確實。」諸葛亮笑道：「耕種於此，逍遙自在。」
龐統微微一楞，見諸葛亮不經意的說著，心中卻想：「以你會安於耕農終老？」看著諸葛亮搔搔頭，二話不說的進入草堂後側，小玉走過來對自己跟孫尚香道：「孫姑娘，龐先生，兩位請往這邊來。」說完，她領著兩人到草廬的另一邊的空房間。只見孫尚香跟小玉很快就熟絡起來。
接著幾日，由於司馬徽遲遲未歸，諸葛亮跟龐統等人只有耐心的等候。而孫尚香因為跟小玉聊的來，於是常常在一起，也就不會嫌悶。某日，只見孫尚香跟著小玉學煮菜，諸葛亮站在廚房之外微笑著旁觀，諸葛均走過來看了會兒，對著二哥道：「眼下我叫她孫姑娘，過些會兒要叫二嫂了吧？」
「你這小子…學的嘴刁啦？」諸葛亮失笑道。
從後經過的龐統聽見，悶哼一聲，不願再多見他們和樂融融的氣氛，單身離開草廬。漫無目的的走到一河灘旁，正發楞著，忽然瞧見一青袍老人站立於沙灘之上，拿著木杖，似乎在劃些什麼。龐統覺得好奇，他稍微靠近一望，只見那老人腳下，是張天下大勢圖。在老人後面，寫著河北、中原，而他的右前方是江東，正前方是荊州，左前方則是益州。老人拿起一塊大石，放在寫著河北跟中原的地方，然後拿顆中等大小的石頭放在江東，再分別拿兩顆更小的石頭放在荊州與益州處。龐統明白，那最大的石頭就是目前擁有最大勢力的呂布，而中石頭就是孫策，小石頭就是荊州牧劉表與益州牧劉璋。
那老人拿起大石頭，他緩步踏向江東，似乎想放在那裡，可是又猶豫了會兒，退了回來。龐統在旁看著，忽然開口：「天下大勢，是該集中在荊州，而不是在江東。」
老人對於龐統的開口似乎不驚訝，只是淡淡的應了聲，反問：「何以見得？」
「北軍不擅水戰，而淮南跟江東的地勢不利於陸戰，所以呂布如果想擊滅孫策，必須從荊州著手。只要擁有了荊州的水軍，就可以跟江東抗衡。而孫策的軍師周瑜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竊料半年之內，江東必大舉來襲。」龐統走到老人身旁，接過大石頭，將他放在荊州，然後再把代表孫策的石頭也移到荊州。跟著又拿起一塊小石頭放在中原與益州的交界，續道：「而漢中的張魯跟益州牧劉璋也都不能再袖手於中原的戰亂了。」
「呵呵……」老人捻鬚笑道：「不愧是于吉老道的徒弟，見識果然不凡。」
「多謝您的誇獎，司馬徽先生。」龐統猜到了眼前的老人，必然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人稱“水鏡先生”的司馬徽。「學生久候您多時了。」
「其實以你的見識已經如此超群，老朽也沒什麼可以教的了。」
「先生是荊州的名士，能夠拜見您一面，也是學生榮幸。」
「好，好。」司馬徽笑道：「你是同孔明一道來的吧。回去說去，明個兒清晨再來找我吧。」
「是。」
說完，司馬徽微笑著離去。龐統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覺得這位聞名於世的老人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隔日清晨，四更不到，諸葛亮便已起身，梳洗完畢之後，準備去拜訪司馬徽。見諸葛亮如此，龐統也不認輸，他立刻準備好，也打算一同出發。一向喜歡睡到日上三竿的孫尚香見兩人都如此慎重地要去見司馬徽，也就難得的跟著起床，一同前往。大清早的隆中，鳥語花香，四周清雅宜人，亮麗的陽光使人精神甚好。很少見到早晨景色的孫尚香，免不了給諸葛亮調侃了幾句。
一行人來到司馬徽的莊院，只見門前綁著匹馬，顯然有人在他們之前到訪。三個人對望一眼，還是敲了敲門。不久，小書跑出來，寒喧幾句。諸葛亮詢問道：「大清早，除了我們還有哪位客人到訪？」
「我聽先生說，客人名喚徐庶，是江夏太守。」
「徐庶！？」孫尚香訝異道：「為何劉表的人會來此處？難道這個司馬徽跟劉表有來往？」
「請妳不要直呼先生的名諱。」小書不悅道：「我們先生一向不跟公卿來往的。只是以前先生在豫州旅行時，曾經蒙徐庶先生照顧，結為君子之交。」
「既然有別的客人在，我們就先告辭了。」
此時，屋內忽然有個聲音傳出：「呵呵，千里來訪，就進來坐坐吧。」
諸葛亮恭敬的一揖，說道：「那麼…打擾了。」帶頭走入屋內。隨後，龐統跟孫尚香先後進入。
只見草堂之內，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中央，右側坐著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眾人都知道，那個人就是現在在荊州最知名，深獲得士人跟百姓之心，現任江夏太守徐庶。他的容貌說不上十分俊秀，但是從他那銳利的眼睛跟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質，卻能讓人過目不忘，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只見徐庶站起身向諸葛亮三人一揖，眾人也急忙還禮。就地位來說，這位當代的太守雖然官職不高，但是實際掌握的權力卻已有壓倒荊州牧劉表的姿態，他大可擺出架子來。如今卻見他彬彬有禮，眾人對他的好感自然加了幾分，也難怪隱居山林的司馬徽會跟他來往。
諸葛亮等人跟司馬徽敘禮畢後，分別坐到左首去。由徐庶先開口，他對著司馬徽笑道：「司馬先生說有當代的奇才想介紹給在下，莫非就是這兩位？」
「你且莫心急，讓老朽替你引見一下。」司馬徽笑道：「左首這個小朋友複姓諸葛，名亮，字孔明，跟你的好友趙雲大有淵源。而這位姓龐，名統，字士元，和孔明算是師出同門。至於這位小姑娘，老朽就不識得了。」
孫尚香雙手盤在胸前，鼓著腮幫子的說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本姑娘姓孫，名尚香，聽清楚了。」
司馬徽跟徐庶一同失笑，這位俏麗的姑娘不但打扮不同於普通女子，連說起話來都是豪爽過人。
「孫姑娘，老朽有一事請教。不知老朽是否曾在何處見過妳？」
「沒有，我可不曾見過你。」
「唔，看來是老朽老眼昏花了。」司馬徽摸著他蒼白鬍鬚，沉思了會兒。
此時，徐庶對著三人自我介紹：「在下姓徐，名庶，字元直，有幸見到三位。」
「久聞先生大名，年紀輕輕便能當上江夏太守，手握重權，令我等敬佩不已。」龐統道。
「過獎。」徐庶道：「諸葛先生輔佐子龍賢兄於短短數年內平定河北，這份智謀才更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敢。」諸葛亮謙道。
司馬徽笑道：「你們也別互相誇獎了。孔明，你千里迢迢的來找老朽，不會只是來閒話幾句而已吧」
「正是如此。久不曾聽先生的教誨，孔明特來請教先生…對於天下大勢的見解。」
說到這裡，其他三人登時嚴肅起來，他們一同把視線集中在司馬徽身上。不料，司馬徽卻反問龐統：「昨日聽聞過士元小友的高見，願請再指點一二。」
「不敢當。」龐統微微一揖道：「依學生之見，荊州將為今後天下大勢的中心所在。北方的呂布跟江東的孫策，誰先奪得荊州，就能取得主導局勢的權力。因此，兩人在這半年內，必在荊州掀起一場大戰。」
徐庶雙手盤在胸前，輕輕的點了點頭。而諸葛亮則是依舊保持淡淡的微笑表情，沒有特別的變化。至於孫尚香，在聽到有關於兄長與孫家的事情，便開始傾聽起來。
「依你之見，誰能勝出呢？」
「………」龐統察覺到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有點緊張但不慌亂，沉穩道：「學生認為，如今呂布雄據於中原，更兼收服了袁紹舊部，雖有淮南之敗，但無損於元氣。這段時日的休生養息，實力有增無減。而江東富饒，但是連年與荊州對峙，又新平山越之亂，雖然有長江天險跟水軍之屏障，但以學生竊料，勝負將會慢慢的分出來。」
聽完龐統所言，孫尚香不服氣的插口：「那就是說，江東會敗給呂布囉？」
「除非江東能夠一戰擊敗呂布，大傷其元氣，然後一股作氣平荊州，定益州，方能二分天下與之相抗。」
徐庶也插口道：「這麼說，只要荊州先入我軍之手，江東就無能為了。」
「那可不見得，江東的水軍可是天下之冠。」孫尚香傲然道。
「但是荊州水軍也不亞於江東啊。」
「公瑾哥哥，子敬大人用兵，豈會輸給呂布的那些庸才？」諸葛亮正想阻止，孫尚香已經衝口而出。
「咦？」徐庶愕然道：「聽姑娘言下之意…莫非孫姑娘跟江東……？」
「我爹正是江東之虎烏程侯，家兄是小霸王孫策。」孫尚香站了起來，拔起當日趙雲贈送給諸葛亮的青虹劍，指著徐庶道：「你是我江東的敵人，拔出劍吧！」
一旁的諸葛亮用手掩著面，嘆了口氣，而龐統則連忙起身阻止。只見徐庶依舊坐在原地，淡淡的笑道：「孫姑娘不要誤會，徐某這次前來，只是一介布衣，身旁無任何隨從，也沒有帶配劍。在戰場之外言廝殺之事，似乎不太妥當。而且在司馬先生的雅舍內舞刀弄劍，對先生太過失禮了，不是嗎？」
孫尚香聽他說的有道理，於是又坐了下來，笑道：「好吧，那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在戰場相見，本姑娘可不會留情。」
「多謝。」徐庶笑道。
身為主人的司馬徽瞄了諸葛亮一眼，嘴角浮現淡淡的淺笑，似乎是在說：“你帶來的小姑娘真是有趣啊！”。諸葛亮哭笑不得，只得又嘆了口氣。
眾人又繼續高談闊論，覺得無趣的孫尚香則在小書的帶領下，於莊園周圍遊玩。直到午時之後，徐庶方告辭回江夏。眾人出送，徐庶對司馬徽拜謝道：「多謝先生，可惜在下俗務在身，不能時刻聆聽教誨。」然後又對諸葛亮跟龐統道：「兩位都是當代的奇才，想必不甘埋沒於山林之間。如欲投效名主，請一定要到江夏來，我必向主公舉薦兩位。」
龐統本欲允諾，見諸葛亮笑而不答，於是又把話吞了回去，察覺不見孫尚香，於是在徐庶離去後，便去找她。司馬徽看著龐統背影，他摸著鬍鬚，笑問諸葛亮：「孔明，適才你一言不發，莫非龐統之言有何不妥？」
「士元之言大多與我暗合。只是……」諸葛亮撥撥長髮，說道：「他看輕了亂世奸雄曹孟德啊！」
「依你之見？」
「曹操不會任周瑜擺佈，他定然會成為呂布跟江東爭霸的絆腳石，天下必將要三分。」
司馬徽大笑道：「原來如此。老朽本以為你與士元旗鼓相當，但看來，孔明你的見解似乎更高於士元。」
「先生過獎了。」
「你等今日暫且住於寒舍，龐公近來悠閒，你既然回荊州，也該去拜見。」
龐德，襄陽人，是荊州的名士，過去劉表曾經多次邀請他出仕，都被拒絕。隱居山林內談論天下大事，有非常高的見解。司馬徽小他十歲，敬稱為兄長。而龐德之子龐山民亦頗有才名，娶諸葛亮的姊姊為妻，與諸葛家為姻親。但由於龐德平時深居簡出，所以連諸葛亮想拜見他都非易事。
諸葛亮喜道：「學生本欲拜見龐公老師，只是不敢造次。先生願引見，實乃學生之幸。」
於是諸葛亮一行人就在司馬徽家住了一宿。隔日，司馬徽領著三人到龐德隱居的茅廬拜訪，司馬徽先入，三人在外等候。
司馬徽進入屋內，只見龐德正坐在茅廬內，獨自下棋，雖察覺有客人至，只是頭也不抬，淡淡的道：「德操賢弟為何事來訪？」司馬徽向來視龐德如兄長一般，所以龐德也都直呼他的表字。
「想為兄長引見兩位後輩奇才。」
「諸葛亮與龐統嗎？」
「原來兄長早已知情。」
龐德拿起棋子在手上轉著，說道：「此處是山野之地，有客人至，馬上就傳遍千里。」
「孔明兄長已然見過，另外一位學生名喚龐統，字士元，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兄長有意會見兩人嗎？」
「不了。老朽不理紅塵俗世慣了，再者，見面亦無用。」龐德站起身，走到窗口，從中望去，只見諸葛亮與龐統恭敬的站在茅廬外等候。龐德看了些會兒，轉頭對司馬徽道：「臥龍、鳳雛……」
「何為臥龍，何為鳳雛？」司馬徽愕然問道。
龐德不答。他走回座上，令人準備筆墨，寫了短短數語，放於信封內，然後遞給司馬徽道：「將此信交給孔明，然後替我問問龐統的家世。」
雖然不解龐德的用意，但司馬徽還是遵照了他的指示，走出茅廬，先將信遞給在外等候的諸葛亮，然後詢問龐統的出身。
「家父龐淵，本是襄陽人。只因幼時大火，親人皆死，獨我一人流浪於外。不知先生為何見問？」
司馬徽笑而不答，但龐統察覺出他的臉色微微有異。見他轉身回茅廬，龐統對龐德給諸葛亮的信覺得好奇，只見他看完之後，神情也變的詭異，甚至不把信讓孫尚香看，心中甚為疑惑。
另外一邊，司馬徽回到茅廬內，把龐統的答覆轉述給龐德聽，又道：「莫非這孩子是兄長多年來找尋的姪兒…？」
「天意，天意。」龐德嘆了口氣，欣喜道。
「要不要令他進來相認？」
「不。這孩子自幼便流浪在外，料來也對往事也不復記憶。只要知道我兄長之子尚平安在世，黃泉之下也有面目相見了。」
龐德看著窗外，忽然又長嘆了聲。司馬徽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敢貿然發言詢問。
回程的路上，司馬徽、諸葛亮跟龐統各有所思，而孫尚香則是在埋怨龐德沒有接見他們。總算在午時左右回到司馬徽的茅廬，龐統猶然在想著龐德所說的“臥龍”、“鳳雛”。有點神不守舍，連孫尚香叫了他好幾次都沒聽見。
「究竟何為臥龍，何為鳳雛……？」
「士元你怎麼如此傻。孔明家前有個臥龍崗，那他就是臥龍，剩下的鳳雛不是在說司馬先生，那就是說你了嘛！」孫尚香見他老半天不搭理自己竟是為了這個，氣呼呼的道。
沒想到她這句話一說出口，登時解了這老少三人的心事，他們相對大笑，讓孫尚香瞪著亮麗眼眸，呆在一旁。
諸葛亮想著龐德信中所寫：“龍鳳相爭，必有一傷”，從孫尚香這句無心的話來解，看來自己與龐統的命運……。
「孔明！哪，眼下你司馬先生也見過了，龐先生你也拜見了。可以回江東了嗎？」孫尚香問道。
司馬徽跟龐統一起望著諸葛亮，只見他淡淡的笑道：「我說過要回江東嗎？」
「你不回江東…難道真要終老於此？」
尚未及答覆，小書從內走出來，遞上書信一封給諸葛亮，說道：「江夏的徐庶大人派人捎來書信給你的。」
「喔？」諸葛亮拆信一看，笑道：「原來是故人有喜，那麼，我該動身起行了。」
「什麼故人有喜？」孫尚香走過去，把信拿過來一看，嚇了一跳。「你要去洛陽？」
龐統也吃了一驚，瞪著諸葛亮。只見他走過去對著司馬徽一揖，恭敬的說道：「先生，學生在此向您辭行了。」
「呵呵，你去吧。老朽在此等候你功成名就歸來。」
孫尚香揚起了秀眉道：「孔明，你真的要去洛陽？」
「洛陽可是大漢的帝都，天子的所在，比起江東可一點都不遜色，很有趣喔。」
「好，那我也要去！」孫尚香轉頭對龐統問道：「士元，同行嗎？」
「……」龐統看著諸葛亮，他心知肚明，此次去洛陽，諸葛亮絕非是因為友人的喜事。一如諸葛亮不願意跟周瑜同事一主，既然他有意投靠呂布，那麼龐統就只好另尋他主。回想起司馬徽轉述，龐德的一句話，龐統下定了決心。「嗯，小香、孔明，我們要在此分別了。」
「士元你不同行…意欲何往？」孫尚香失望道。
「我聽聞益州繁華，想去見識見識。」
諸葛亮心中一凜，但臉上不動聲色的道：「只好就此告別了，後會有期。」
「嗯。」龐統又看了心愛的少女幾眼，咬咬牙，回茅廬收拾好包袱，告辭往西而去。
稍後，諸葛亮跟孫尚香在司馬徽的茅廬用膳完畢後，也拜辭而去，向北方的帝都洛陽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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